对于萧姽婳的军队直接奔向黔州府城，此举并不让梁红玉以及湘州意外，她们都知道，萧姽婳是准备扶持萧自在上位的，那么将萧自在弄出来，也就是理所当然。

单单这个理由，就足够让萧姽婳的兵马朝着黔州府城直接进兵。

从这一点考虑，只要确保萧自在仍在掌控当中便可占据主动，是以梁红玉果断下令让人将黔王府牢牢看守。只是梁红玉同样不知道，看守黔王府的兵力当中，有大半其实已经算是听令于萧自在的了。

其实有此结果也不算出奇，梁红玉固然不差，但归根结底，终究属于武将，对于其他方面的门门道道，终究是生疏陌生了些。

也正因为不知道，在应对时难免会有差错，就比如从湘州领兵而至的高秀军和陈硕真，并不急着靠近府城。按照预想，萧姽婳的兵马想要拿下黔州可不容易，先等其攻城或其他时机再行动兵不迟，在此之前，保持一定距离使对方大意反而更好。

毕竟领兵的并非萧姽婳本人，而是各方面能力相对中庸的于宗仁，并不难以对付。

是日，设下屏障以逸待劳的萧姽婳，为拒敌开始了艰难的作战。

从荆州撤出的物资，官吏以及家眷不少，若是任由大梁兵马追击，损失必然重大。若换人阻截，大梁兵马也大可不必理会，是以萧姽婳这才决定亲自领兵拒敌。

如此，即便萧姽婳并没有拦截在道路上，追击而来的大梁兵马也绝不会视而不见。因为她萧姽婳才是最大的目标。

可也同样因为如此，谁若是能将其俘虏，那么功劳同样是巨大的，是以大梁一方的兵马势必会全力以赴。这般一来，萧姽婳的受到的压力也是极大。

“放箭放箭！”

“箭矢已经用完了！”

“该死，斥候不是说只有三万么。”

“快快，举枪，迎敌！”

各种各样的大吼在萧姽婳的军中响起，实际上萧姽婳所准备的箭矢并不少，哪怕屏障都是临时搭建，但借助缓坡，多少也算占据一定的地利。可唯独漏算的是，大梁追击的兵马并非三万，看眼前的连绵不绝，怕是五万兵力都有。

对方摆明就是奔着萧姽婳而来，一开始便毫不迟疑发动猛攻。高压之下，为了拒敌，箭矢如何不消耗的快？

此外，即便是防守一方，也需要讲究策略的。依山而守固然有天然的地利，但同样的，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基本也意味着死地。一旦被围，缺粮少水之下，哪怕能够勉力抵挡，敌军也能选择围困不攻，反正只要拿下萧姽婳，这战争基本也就结束了。

是以萧姽婳的布置，不过是一处较有坡度的地方罢了，凭借两侧尚算陡峭的山峰，布置之下也可拒敌，然而仍旧架不住敌兵太多。

萧姽婳于后监军一声不吭，这等时候不需要多指挥什么，硬仗打的便是坚挺，这一点麾下将士已经做的极好，没有出现任何一人的逃兵，皆在奋勇作战，自也无需多言其他。

同一时刻，黔州府城。

于宗仁径直领军抵达城外，此举让梁红玉颇为惊诧。常理而言，除非有把握一攻即下的城池，不然皆会选择先行扎营驻军。于宗仁虽然平庸了些，可也是经验颇为丰富的老将，断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除非，他有把握迅速攻下城池……

“等等……”梁红玉眉头紧锁，看着已经准备攻城的大军。“莫非……”

“杀！”这时候，不等于宗仁领兵攻至城下，城内居然先行大乱。不少将士竟然临阵倒戈，城门处霎时间变成了惨烈的杀戮之所。

“混账！”梁红玉一拳打在身在的墙垛上。

到了现在，如何还猜不透原因？对方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策反了这么多人马。梁红玉自认向来待属下不薄，不想仍旧会发生此事。

可惜很多时候并非是优待就可以解决的，无论如何，黔王萧自在的身份摆在那，是有资格去竞争继承大统的。而周少瑜，要么迟早被压制解决，要么就是反叛。前者灭亡，后者逆贼，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接受。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想要求援至少也要等上两日才能抵达，这种时刻，梁红玉只能依靠自己。

深呼吸一口，梁红玉最后却是吐出一个叫人意外的字眼。

“撤！”

梁红玉又不傻，里应外合之下，她就算勉力支撑，怕是也终究逃不过兵败的结局。既如此，不如先行保留现有力量，待友军赶来再见机行事。在那之前，梁红玉要做的，就是确保萧自在的行踪，这才是重中之重。

不是没想过立刻集结兵力去将萧自在劫走，但城内既然出现如此规模的倒戈，想必对方也早有准备，领兵前去，怕是不等攻下，于宗仁便已经领兵杀入城中，待那时，梁红玉便是想走也走不了。

得知梁红玉领军从另一门弃城而去，于宗仁压根不予追击，径直领军入城。他此行的目的，是解放萧自在，让其彻底脱离湘州掌控。黔州若能守，便守之，若不能，便弃。

第1283章 无题

以蜀州之险，假以时日总能东山再起。

“这……便结束了？”萧自在仍旧赶到难以置信，本以为会发生一场大战，不想只不过些许小规模战乱就已结尾，黔州府城也瞬间易主。也不对，单从名义上而言，此处一直都属于他萧自在的。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从此以后，大王便是潜龙升天，再无人能困！”冷家兄弟齐声道。“我方天兵之下，敌人……”

“且莫要多言。”萧自在却是抬起手，严肃问道：“孤不听那虚假之言，孤只想知道具体过程到底如何？”

“这……乃敌将见事不可为，撤军弃城而去。”

“如此果断！”

萧自在一愣，无论如何，这也太果决了一点，竟然连一点点尝试都不曾有，他所在的黔王府也不曾有过半分动静，居然直接就这么离去了？

这一刻，萧自在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何感受。按道理，应当是该高兴的。但是……

“报……于老将军求见。”

“嗯？速速请进来。不，我亲自出迎。”

片刻后，府外。

“此番于老将军劳苦功高……对了，不知姽婳……咳，不知蜀国大长公主如今何处？”

萧自在并不知萧姽婳已经退回拒大梁之兵，故而有此问。对于此事，于宗仁自然不会隐瞒，将当下的情况大致说了一番。

然而萧自在听完后，却陷入了沉思。

的确，在冷家兄弟的算计下，他萧自在的野心和对权力的追求已经升起，尤其有萧姽婳的全力相助，此心思更甚。

然而有句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自在固然心态有所变化，但短时间内，又怎么可能变得那么彻底？一直以来他都有自知之明，也有一些小聪明，行事也向来谨慎。

如今他最大的靠山从周少瑜变成了萧姽婳，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萧姽婳先败高玉瑶之手，现在又丢掉了荆州。这已经说明了，萧姽婳并非大梁之敌手。

而现在又与周少瑜一方开战，以他对湘州的了解，以自身目前所拥实力，哪怕加上于宗仁的兵马，也不足以守住黔州。那么，到时候便是以云州、蜀州以及雍州三地，去对抗来自大梁以及湘州两方的压力。同时也莫要忘了，周少瑜随时也可以从并州发兵，进军雍州！

能否抵挡？

难难难！

既然明知是败，那还要去做么？

“于老将军辛苦，不妨先行歇息，城中防务可交由孤命人处理，可好？”萧自在笑道。

于宗仁不疑有他，他年岁的确不算小，加之统兵多年，身上受伤多处，之前更是被斩断一臂。积累之下，身体也大不如前，闻言，自也是应下。毕竟接下来还要面对来自湘州的报复，若没休息好，如何有精力应对。

“如此，便有劳大王了。”于宗仁抱拳回道。

另一边，收到梁红玉传来的消息，高秀军也是惊诧的很，不由道：“萧自在此人竟当真会叛！早有此心，当初就自行发展黔州招兵买马不好么？”

这话却也在理，那时候萧自在是真真正正的坐拥黔州，只不过他懒得管便是了。没野心嘛，早早就和湘州示好，不管什么都极为配合，算是给自己留了后路，不想今次却又变了。

“不当如此才对。”随军为军师的辛宪英也皱起秀眉，在她的各种预测当中，同样完全没有萧自在会叛变一事。“萧自在向来自知，也懂权衡，理应不该如此不智才是，此时依靠萧姽婳，委实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嗯？等等……呵，说不定仍旧有变也不定，此次我等不妨减缓行军，且看是否有变如何？”

“噢？”高秀君满脸不解，不知辛宪英葫芦里卖的事什么药。

几日后，且战且退的萧姽婳早已满面疲惫，却也不得不坚持，只需再坚持两日，便可退至临近蜀州，届时凭借蜀州之兵，想必大梁兵马也不会轻易再行追击。

“好！好好好！”收到来自于宗仁的密信，萧姽婳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此番放弃荆州，最重要的原因难道不就是因为萧自在么。不然在高玉瑶没有亲征的情况下，单凭大梁的荆州之兵，萧姽婳自信还是能够守住的。

如今黔州府城已下，萧自在也得以脱困，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先前的牺牲放弃和现在的疲惫困倦，那都算不得什么。

“报……紧急军情，斥候来报，探得敌军一支兵马绕后意图夹击我军……”

“传令，立刻启程突围，定不能叫敌人得逞！”

“喏！”

“来人，替本殿更衣着甲！”

“喏……”

现在，可不是兵败的时候呐，固然实力损失厉害，但……终有再起之时！萧姽婳如此想着。

与此同时，黔州府城外。

高秀君与梁红玉合兵一处，兵临城下，虽尚未攻城，但那齐整的方阵，一架架偌大的投石机，都给城中守军不小的压力。

“何时攻城合适？”高秀君问辛宪英。

“不急。”辛宪英笑言，手中羽扇轻摇。“且让投石机多震慑一番。”

震慑何人？守军么？不！辛宪英之意，乃震慑萧自在之心。

这几日，萧自在一直处在纠结犹豫的状态。继续这般下去，最不济也就是前往蜀州，在萧姽婳的辅佐下成为主君暂且偏安一隅，但之后呢？萧自在认为必败。

可若是再一次投靠湘州呢？

似乎，可行？

此次府城易主，可实质上并没有给梁红玉造成多大的损失。投靠回去，也更证明了他萧自在的无害，既是无害，那么一个安安稳稳的富家翁想必仍旧跑不了。

只是……野心已起，多少又有些不甘。

‘轰’……

“什么声音！？”被打断思路的萧自在一惊，不等有人回答，接二连三的‘轰’声传来。

“属下这边出去查探。”不多时，又来回报：“大王，乃是湘州之兵于城外使用抛石机投石。”

“攻城了！？”

“回大王，不曾有兵马攻城。”

一时间，萧自在的脸色变得变幻莫测起来。他倒是看明白了，对方这就是在敲打他，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啊。

“孤要去城墙一观……”

“不可！此时城墙危险，不若待抛石结束再去。”

“如此……也好。”

一个时辰后，抛石结束，若非城墙厚实，怕是早被砸塌，饶是如此，也是坑坑洼洼看起来很叫人不安。萧自在立于城头看向城外，见城外兵马方阵有序，心中愈发揣揣。

“大王，敌军一开始就那般站着，到如今一个多时辰，仍旧一动不动，真真是……”

“嗯？”萧自在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够了，回府罢。”

城外。

“那家伙回去了？”高秀君问。

“嗯，回去了。”辛宪英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回道。

“所以，何时攻城？”

“急甚？”

“那现在到底在等什么，到时说个明白呗。”高秀君哭笑不得。

“我在等，咱们的内应做好准备。”辛宪英神秘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