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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作者:西新桥 | 分类:历史 | 字数:110.4万

第六章 滶水

书名:从石传 作者:西新桥 字数:2109 更新时间:2024-10-11 11:29:33

段随的军马尚在途中,荆州那边却已动起了手。倒不是桓冲动作快,他的大军其实还屯在江陵、上明一线,而是竟陵太守、奋威将军桓石虔所部先行与秦军对上了。

这事说来也蹊跷,明明是晋国朝廷商议要北击襄阳,结果却是秦人先一步出击——镇守襄阳的秦国都督荆扬诸军事、荆州刺史、南中郎将梁成,大约是觉着襄阳城孤悬沔水之南,正对着荆州晋军主力,实在有些施展不开,便想扩大襄阳外围,于是派出其司马阎振、中兵参军吴仲,领步骑两万南下攻打竟陵郡(治所石城,今湖北钟祥)。

阎、吴二人进至管城(今湖北钟祥西北),留下辎重,轻装直逼石城。桓冲急遣一万援军前来,与桓石虔所部会合,共计两万大军,出城迎击。双方交手数次不分胜负,乃据滶水(在今湖北钟祥境内)南北相持。

。。。。。。

腊月初八,天气骤冷,北风呼号不息,如脱缰野马在空中肆虐,吹得人站不住脚。

夜晚时分,滶水北岸秦军大营之内,荆州司马阎振信步踱到了中军帐外。其时月黑风高,漫天漫地狂风吹卷,激起沙石枯枝,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阎兄。。。这鬼天气,怕是。。。一时无得进兵咯。”

大风里,声音时断时续。阎振转眼看去,却是中兵参军吴仲走了过来,就见他衣领拢得老高,正不停搓手取暖。

阎振点了点头,说道:“是呵。天气寒冷,晋军又防守严密,这战事多半有得拖了。”

“哎哟!”不提防一截枯枝自黑暗中飞来,没头没脑正撞在吴仲额上,痛得他跳脚不已。半晌,他拉住阎振衣袖道:“阎兄,这风儿太是大了点,今夜连哨骑都出不得营。这外头黑漆麻乌的,着实无趣,不如我两个回去帐内,烫些烧酒来喝,也好暖暖手脚。”

阎振一怔,随即皱眉道:“哨骑出不得营?那怎么行?若是晋军趁夜渡河来袭,该当如何?”

吴仲哈哈大笑起来:“滶水水浅,及腰而已,能泅渡却不能行舟。然而这等天寒地冻之时,晋人焉敢下水?嘿嘿,晋人真要强行渡河,你我反倒该弹冠相庆才对,想必明日一早起床,那晋人都该冻毙得七七八八了。哈哈哈哈!”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营中大旗猎猎作响,几欲飞去。阎振努力睁了睁双眼,却只看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便跺了跺脚,一拍吴仲的后背,说声:“走,喝酒去!”

。。。。。。

天幕之下,滶水南岸,刘裕与染干津两个勾肩搭背,愣愣看着那算不得宽阔、更被大风吹得波澜层层的河面。两人不说话,却龇牙咧嘴,那脸面要多扭曲便有多扭曲,一副心痛不舍的模样。

随他二人目光望去,夜色中滶水上密密麻麻,尽是移动着的黑影。拉近了看,原来竟是无数人马正自泅渡过河!马儿都衔了枚,骑士们则收紧腿脚,蜷缩在马上以免沾到冰水。

这一幕,正是龙骧将军段随与奋威将军桓石虔一起定下的奇袭之计。

段随率部溯沔水而来,昨日(腊月初七)才到石城,乃与桓石虔汇合。他两个曾几度携手征战,性情也投合,正所谓老友相见,自是一番亲热。

段随这厮攻秦之心比之桓石虔更甚,不多时便询问起眼下战局来。桓石虔回说两军对峙日久,并无良策能够一鼓破敌。

段随道:“秦人不知我屯骑军已到石城,兵力已在他等之上。不若趁夜突袭,必能一举奏功!”

桓石虔一滞,随即大笑道:“从石还真是立功心切啊!嘿嘿,不瞒从石说,我早思量过夜袭之计,然则这滶水无法行舟,眼下天寒地冻,却该如何泅渡?”顿了顿,又道:“若非如此,只怕秦人也早有此等谋算,哪来如今这般相安无事?”

段随沉默半晌,突然一咬牙,狠声道:“听镇恶这么说,想必秦人定然防备松懈。。。哼!既然如此,明夜我等便渡河夜袭之!”

桓石虔一脸愕然,问道:“计将安出?”

“我此来,所带马匹不下一万。大军可骑马渡河,必不受冰水之扰。”

“啊?”桓石虔惊道:“那不是要冻坏了从石的马儿?那些马儿便是过了河,多半也不堪用了。。。”

段随笑了笑,说道:“过河之后,下马步战!”顿了顿,又道:“至于马匹么。。。可在渡河之前纵马热身,过了河便生火暖马,如此,想必损伤不会太巨。值此征战之际,些许损折,却是顾不得了!”

桓石虔叹了口气,说道:“从石忠义之心,天地可鉴也!”一拍段随的肩膀,大声道:“既是要下马步战,那此战便由我亲率一军前往,却是不劳从石麾下将士了。你帐下皆是骑兵,跑去步战岂不大材小用?”

桓石虔骁勇无匹,又善治军,指挥步兵作战确实比段随更加适合。段随再是“急功近利”,却也不会糊涂到非要去争这趟差事,当下点头答应。

事不宜迟,两人召齐帐下诸将,不多时便谋划完备。

桓石虔亲自挑选八千精锐兵士骑马渡河,发动夜袭;剩下两千多马匹,则由刘裕与染干津各领一幢将士同往渡河,过河之后,他两个不加入作战,只负责生火暖马,尽量减少马匹损折。时间么,就定在隔日(腊月初八)夜间。

此外,剩下的竟陵军一万余人与屯骑军四幢,则定在天明之后搭建浮桥渡河,以为后援。

计策虽好,屯骑军上下到底心疼自己的坐骑,只是说不出来。于是乎,初八日傍晚时分,将士们顶着寒风纵马狂奔,直跑到人马皆大汗淋漓才肯作罢,最后依依不舍将马缰交到竟陵军手中,掉转头,忍痛离去。

其他人还好些,受命驱马渡河的刘裕与染干津最是不忍,在河岸上犹犹豫豫、踌躇良久,直到桓石虔所部八千人渡去一半,这才如梦方醒,大叫道:“快快快!速速过河,别耽搁了时辰!那个那个谁?把柴火举高些,再高些!这么大风,可千万莫要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