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蒋世均的副官再度来找他，他终于离开了病院，不过他向姚子琳承诺，自己晚上就会回来。

姚子琳住院的时候，一直由蒋世均、春桃和蒋世均的勤务员照顾。因为她明天就要出院，傍晚时，英姐也过来帮忙，最让姚子琳惊讶的是，父亲姚元礼也一同前来了。

姚元礼询问了一下姚子琳的身体情况，两人坐在病房的会客厅里聊了起来。

“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姚元礼率先问道。

“暂时没什么打算……看世均的安排吧。”姚子琳有点局促地回答着，到底还是有点不自在，虽然是自己的父亲，但父女俩很少这样促膝长谈。

姚元礼点点头，又叹了叹气。

“你母亲一直很担心我们，也想着早点跟我们团聚……”

“母亲他们要回来了吗？”姚子琳问完，姚元礼沉默了片刻，才道：

“我计划去找他们。”

姚子琳愣住了，不太明白地问：“他们还在**吧……”

“嗯，我跟你大哥商量过，想在**买套房子，以后就在那里定居了。”

姚子琳彻底懵了，姚元礼自顾自道：“我已经提交了辞呈，过几天就会审批下来，房子也托给中介，准备卖掉。到时候去了**，也有资金，你大哥说想搞点生意。”

姚子琳半天才冒出一个音节：“哦……”

她见父亲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样子，估计他做这个决定，并非心甘情愿，她谨慎地问：“父亲，您真的不当总理了吗？”

姚元礼一声长叹，无尽感慨：“总是事与愿违，总有力不从心的感觉……觉得很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姚子琳看着父亲略显憔悴的脸色，她不太清楚父亲的工作，但可以猜想，必定也是事务繁忙，压力巨大的。而今政局动荡，人心不稳，父亲一定更加劳累。

姚元礼没能掌握实权，可也要管理一些民生要务，奈何处处受到制约，自己的一些意愿总是难以实现，让他一直有种舒展不开手脚的憋屈感。加上最近战事连连，他身为名义上的总理，继续留任，不但起不了作用，还会引来杀身之祸，就拿这次来说，若是直系军没顶住，被冯至尧攻陷进来，姚元礼必定首当其冲，成为他的枪下亡魂。

这回虽然是胜利了，可是日后呢？难保不会再有别的战事，他又能多过几次？他并非贪生怕死，他也不介意为国捐躯，但他不希望自己死得这般不明不白，没有为百姓做过什么贡献，没能左右任何政事和战事，只是一个傀儡，最后还得死在敌军手里，这绝不是他所追求的。

姚子琳想到要是连父亲都离开了，难道母亲他们也不打算回来了吗？亲人们都走了，只剩她在京师，想想都觉得悲凉。

她正哀愁不已，姚元礼下面要说的话又给她带来了冲击：

“我听说，世均也打算请辞，是不是真的？”

“啊？”姚子琳再度呆住。

“他没跟你说过吗？”姚元礼从她的反应猜出来，姚子琳茫然地摇头，反过来问道：

“世均也要辞职？”

“我也不清楚。”姚元礼见她不知情，料想蒋世均也是暂时不想让她知道，婉转说道：“具体情况让他跟你说吧。”

姚子琳联想到蒋世均这几天的异常行径，的确像是准备撒手不管的样子。

“既然父亲您都知道了……那可能就是真的了……”姚子琳自言自语着：“莫非他也是打算去**吗……”

“怎么都好，一家人安安心心地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姚元礼也是千帆过尽，看透世事了，不再执着在权力和名誉上。

姚子琳点头，姚元礼道：“好了，我也该走了，回去给你母亲打个电话，她还不知道你出事了。”

“哦……我晚一点也给她打电话吧。”

“好……你要注意休息，把身子调理好。”

“嗯，父亲您也是，别太劳累了。”

父女俩互相嘱咐着对方，姚元礼稍后就离开了。天黑后，蒋世均还是没回来，不过派了人来告诉姚子琳，说他晚一点就会过来，让她先休息，不必等他。姚子琳猜想他一定是被军务缠身了，想也知道，那么多天不回去，一定堆积了很多活儿。

晚上，医生过来查房，告诉姚子琳，明日出院前会给她做一次详尽的身体检查。

姚子琳想起自己的月事还没来，这都推迟快一个月了，她禁不住问道：“医生，这儿有中医吗？我想让大夫给把把脉……”

“蒋夫人，您是不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医生紧张起来，这个军区医院里的大都是西医，不知姚子琳为何要强调找中医，生怕是院方有什么照顾不周全的地方。

姚子琳见医生护士和春桃他们都很担忧地盯着自己，忙不迭解释：“不是的……只是想检查一下……”

她难为情地压低嗓音：“我的月事还没来……”

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只有距离她最近的医生听见了，他旋即会意过来，连忙点头：“好的，您请稍等，我马上叫中医过来。”

医生让护士去找人，片刻过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由护士领着，神色匆匆地进了病房。姚子琳心想他一定是被从家里急招过来的，很是过意不去。她冲那大夫道歉，后者连忙表示不要紧。

大夫已经从护士口中得知情况，他执起姚子琳的手腕，认认真真地给她听脉，姚子琳不敢喘气，一直密切地注意着他的神色，心中满是期盼，又怕希望落空。

须臾之后，大夫放下了姚子琳的手，微笑着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