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栀子花香

左清霜只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狐疑的拧着一双眉毛，右手依旧架在段维霖的脖子上，眼中的困惑与不解走马灯似的轮番转，终是想不明白，这小孩儿莫非是吃错了什么药？

他随即只松手，半刻也不想逗留，扭头就走，步子迈得飞快，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来似的，他最是怕这样愚善的人，被人掐着命门，竟还提起一袋子什么桃酥与他致歉，开什么玩笑！

“喂！”

段维霖本也跟不上他的脚步，如此见他有意加快了步伐，更是追的费劲儿，他这桃酥还没拿呢！

“喂！你倒是等等我啊？”

他好不容易才追上，一路小跑着跟在左清霜身侧自说自话，“这桃酥你还要不要？可好吃了，真的，要不你尝一块儿？今早刚做出来的，新鲜着呢，你吃完了，再考虑要不要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

左清霜只陡然打断他，极为少见的几乎有些忍无可忍，一袋子破桃酥，打发谁呢？

……

不是…是因为这小孩儿话密的很，苍蝇似的总在他身边叫唤，甩也甩不掉，叫他难受。

“别再跟…你干嘛！”

左清霜原想冷着一张脸，好将这小孩儿吓跑了才好，他平日里如此时，别人都怕他，便连府里伺候的小厮也具是一个个儿都躲得远远儿的，却不想正准备呢，那小孩儿却是陡然扑进了他怀里，毫无征兆，随即埋首在他胸前猛的吸了一大口气。

“没味儿，香的。”他顶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他，真诚无比。

段维霖先前在去其他的宴席上找左清霜时，无意间听见有人凑在一块儿交谈，说的自是他先前在尸山中找容亲王妃的事情，还笑着说他便是现下浑身上下的味儿也没洗掉，还说待会儿人若是来了，他们定是要上前去验证一番。

段维霖也好奇，所以现下这人儿就在眼前，他趁着左清霜一个不注意便揪着他的衣襟闻了闻，吸了好大一口，具是男子身上独有的清厚的味道，还有用以薰衣的檀香，伴着点儿淡淡的栀子花味儿，半点儿腐臭的味道也没有。

也是，臭的是那些腐朽的尸首，又不是左清霜，两年时间都过去了，哪里还能有什么味道，尽是胡扯。

“你！”

那嫡二子像是被他吓着了，愣在原地“你”了好一会儿，便连那双乌黑的眼睛此刻瞧着倒也没这么瘆人了。

“你放心，日后若是还有人这么说你，我便去替你澄清，这可是我亲自闻得，错不了！”

左清霜只像是看傻子似的看他，直被气的没辙，索性也不与他胡搅蛮缠了，随后一甩衣袖，只当他是玩笑话，扬长而去。

直到赏菊宴后的半个月，左清霜偶然瞧见房里伺候的小厮拿着他的衣裳闻了闻，叫他诧异，又觉恶心，于是逮着人儿就是一顿训斥，还问他为何如此行事。

那小厮却说，宣平候府的小少爷到处说他身上有檀香和栀子花的味道，见着有人谈论他的谣言便上前驳斥，以至于如今弄的快要满城皆知，可左清霜的衣裳平日里都是他熏的，用的具是上好的檀香，却断然是没掺什么栀子花的，所以这便想要确认一番，悄悄的闻了，谁曾想这么巧，只一回便被自家主子给逮着了。

左清霜只在房中听的耳根儿赤红，当即便披了衣裳去了宣平候府，快马加鞭的，如此身上有什么味道这样的话，哪里能弄的满城风雨？真是荒谬！

容亲王府与宣平候府平日里并不亲厚，以至于今日这如今京城当中谁人不晓的亲王府嫡二子陡然驾临，打的候府有些措不及防，偏偏侯爷今日又不在府中，大少爷亦是跟着自家外祖父去了司鉴，于是谁也不敢拦着，只得乖乖给人领了道儿，一路便往自家小少爷的院儿里去了。

段维霖此刻正躺在房里逗弄那前不久段振儒从北边给他带回来的两只冰床犬呢，他这两日刚给取了名字，一只叫长风，一只破冰，个头都还不大，一整日都爱滚在他榻上撒欢儿。

听着院儿里的下人陡然慌里慌张的来报，段维霖先是一愣，随即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兴高采烈的穿了靴子出门，便连鞋跟儿都没来得及提上，一路跌跌撞撞的出了院儿，果真便见不远处有人领着左清霜正凛凛而来，而后者此刻却是黑着一张脸，罗刹似的，叫那领道儿的小厮一路上后脖颈子凉的不知打了多少个哆嗦。

可那小少爷却是天生不会看人脸色的主儿，还以为人家左清霜如今是原谅了他，将他当作了朋友，来找他玩儿呢，却不想还不等他打声招呼，下一秒便被人提着领子拖回了屋里，随即“哐当”一声儿甩上了房门。

“如…如何？”

段维霖有些反应不过来，眼里却是闪着亮光，诧异于对方的力气，竟是能如此提着他走，想来定是平日里刻苦习来的，再想想他自己，却是每日都只想着该如何溜了逃了，看来往后他也得好好练才行，帅的要命！

左清霜一肚子的火被那小孩儿伸出的右手陡然在他胳膊上捏了捏给一下捏没了气，当即便松了手，坐在一旁一边叹气一边反思于自己究竟为何要与这蠢货置气，他压根儿就感受不到他的怒火，甚至于满脸兴奋的便连鞋跟子也没拔，愣是跑出院子去迎他，被他提回了屋里之后竟还满脸羡慕的一个劲儿捏他的胳膊。

左清霜觉得他今日定会白来一趟，甚至于搭上半日的时间耗费在这蠢东西身上。

果真，此刻宣平候府上上下下胆战心惊的，多是遣了小厮出去找了段振儒或是尚在司鉴的大少爷，唯有段维霖还在忙活着该如何招待左清霜，想着该不该将上回那种桃酥拿出来，可是左清霜先前就没拿，别是不喜欢咸口的，那定是与枝儿一样，喜欢那种甜腻腻的东西。

于是又嘱咐小厨房快马加鞭的做了一桌子甜口的点心出来，刚出锅，尚且热乎的。

左清霜有些无奈，看着那跑进跑出的小孩儿忙的不可开交，却是压根儿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可忙的，想叫他停下却又觉得不过是白费功夫，于是只得忍着气，一直坐到了那桌子甜腻的东西全都上了桌。

“吃。”段维霖推了盘儿点心到他跟前儿。

左清霜连个眼色也没给，“我今日便只是想跟你说，以后莫要再与人说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了。”

段维霖却是不解，“我说的都是好话，而是都是我自己闻出来的，绝非弄虚作假。”

“…我知道。”左清霜只拧眉，“即便如此，往后也不要再这么做。”

“为什么？”

“我不喜欢。”

段维霖顿时沉默下来，垂了垂眼，却是半晌儿不说话了。

左清霜一双眉毛只拧的更深，总觉心中有些异样，虽说如此，人家毕竟是好心，忙前忙后的替他澄清此事，虽说他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不过是多此一举，可此时看那小孩儿如此低眉垂眼的满脸失落，他竟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我并非是说你做的有错，只是我不觉得那些人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到头来不过是白费功夫。”

“我日后能找你玩儿吗？”

“什…什么？”

左清霜只一愣，有些跟不上这孩子的思路。

“你今日来找我，是不是就说明已经原谅我了？”

“…差不多。”左清霜再也不想因为此事与他纠缠。

“那我们往后就是朋友了？”

“……”左清霜没答，他觉得此时若说“不是”，这事儿恐怕八百年也翻不过篇。

段维霖顿觉失落，扭头到一边，“看来你还是没原谅我。”

看来这事儿不管说什么都是揭不过去的。

左清霜只得妥协，“此事无需再论。”

段维霖当即便高兴了，“那我也会替你保守你中元节时的秘密的，保证只字不提。”

左清霜只顿时一噎，险些便要黑了脸，若非这孩子是天生的没心眼儿，他当真要以为他是故意在点他。

“不过就这一回。”段维霖却是努嘴，挪着椅子凑近他几分，“往后你可万万不能这么做了。”

左清霜没说话，别过头去，他哪里能听一个还没他下巴高的孩子说教。

段维霖却是压根儿觉不出他的情绪变化，只晃着椅子打开了下一个话题，“秋猎时你去是不去？”

“不知。”左清霜给的答案模棱两可。

“去吧去吧，跟我一起岂不有伴儿？到时我们便来比比谁猎的多，输的人得答应赢的人一个条件。”

那候府的小少爷耍赖似的，一个劲儿的与他纠缠，跟在他屁股后头喋喋不休的重复，像是倘若他不答应，他便不肯罢休似的。

左清霜只被吵的头疼，想来今日夜里睡觉时满脑子都会是段维霖的那句“好不好”，最后实在没了法子，方才堪堪妥协，“好，别再说了，头疼的紧。”左清霜无奈，瞧那孩子顿时高兴的没辙，只叹了口气，半句话也不想多讲。

段维宽赶回府里时，左清霜已经离去了，独留段维霖一人儿还在院子里头傻乐，见着自家大哥却是陡然坐直了身体，有些心虚的站起身来，一双手脚刚装上还不曾熟悉似的别扭。

“大…大哥…”段维霖不禁咽了咽口水，还不等对方发话，却是自己先招了，“我发誓！他是好人！”

段维宽：“……”

“真的！他还说今年秋猎时要跟我比比谁猎的多呢？我跟他已经是朋友了！大哥，你到时可得帮我赢了他！有好处！”

我发誓，我本来是想两章解决完这个支线的，现在第五章了…我争取下一章结束回归主线…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