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剑在弦上，不得不发。

五年长老举起剑，对准了挡在天宫玄前面的东明亚，

“逆徒，你知不知道你身后护着的是妖。”

话音刚落，东明亚就朝他投去了一个十分冰冷的目光，带着怒火。

她眼中蓄着泪，这样从下往上看的时候，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如即将扑食的野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无念长老稍微感到一点害怕，可这儿多人看着，如果现在收手，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思索权衡一番后，他还是朝东明亚刺了过去。

“找死，那我就连你一起降伏。”

东明亚眼都不眨一下，眉目冷冽，盯着剑尖，也不闪躲。

无念的剑随着他的呐喊直直地刺向东明亚的眼睛。

“明儿！！！”

天宫玄嘶声力竭地大喊一声。

“快躲开！”

他目眦尽裂，血丝蔓延。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剑却在距离东明亚毫厘的地方停了下来，东明亚冷冷地看着剑，也看着拿剑之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众人为之一惊，都以为是在最后关头，无念长老念及旧情，手下留情，却不料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无念努力想要往前刺去，奈何无论他怎么用力，剑始终停在远处，想要跋回来也做不到，就这样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知道是东明亚搞的鬼，眼看着要被一个晚辈骑到头上，他脸色难看至极，皱着眉头，有冷汗从额角流下。

这样僵持着，众人才算看出来，根本不是无念长老临时后悔，而是东明亚控制了他的剑，叫他进退两难。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无念长老门下的弟子，更是一个两个比无念长老本人还要紧张担忧。

“师尊，您没事吧？”

“师尊，我们来帮你。”

其中有几个连剑都准备好了，说着就要冲上去帮无念。

关键时刻，被百草长老拦住。

“你们现在上去，不是正好说明你们师尊不行吗？胜负犹未可知，这样岂不是去打他的脸。”

芳心长老是后面才赶过来的，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外加眼睛不太好使，所以也没看到天宫玄，倒是隐约看见两个身影，还以为在比试，听到无念弟子这样说，连附和百草长老。

“就是，我看你们师尊也没有招架不住，你们这样去岂不是坏了规矩。”

两位长老都说没事，又见自家师尊好像确实没有招架不住的样子，也就暂时打消了冲上去帮忙的念头。

但东明亚如今的身份在整个天凤门可谓已经是人尽皆知，她手上的鲛珠威力之大，他们虽然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在许多典籍中都有记载，上古的几位鲛珠的命定之人是如何在鲛珠的加持之下大杀四方，掀起了无数腥风血雨。

在当时，因为它所蕴含的威力实在太过巨大，导致一度成为炙手可热的争夺之物，无论是人是妖是魔还是仙，全都以躲到此物为目的。

在鲛珠的秘密还没有公之于众之时，无数人一股脑的去截杀鲛珠的命定之人，引发了数不清的杀戮和战争。

直到有人杀了当时鲛珠的命定之人夺得鲛珠，他们这才明白，鲛珠和普通的宝物不一样。此物有灵，只会认有缘人为主，无论那人是善是恶，是美是丑，是天才还是庸才，只要是它觉得有缘，就会选其为主。

由于它的第一个主人是个鲛人，所以它才叫做鲛珠，在第一个主人陨落后，他自动封闭了几百年，后来再次出世，受到第一任主人的影响，所选择的也都是鲛人，长此以往，便有了鲛珠是鲛族至宝这一说法。

它虽有灵，却没有人性，对于人类的善恶是非并不了解，所以跟着几位主人犯了许多的罪孽。

然而这些它都意识不到，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骂它是颗魔珠。

为此，它又沉寂了好多年。

它不挑地方，等主人一死，若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有缘人，就会直接自我封印，沉睡它个几百几千年。反正它不死不灭，人类的时间与它而言不过是个数字，多少年都不过是一觉的时间。

它不挑，溜达到哪儿算哪儿，有时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荒山，混在乱石堆里，有时是在某条不知名的小溪，躺在溪流底部晒着太阳睡觉。

也曾看着数不清的伙伴修炼成人形，也经常听到“小珠珠，你为什么不自己修炼成人性，这样就不用不停地换主人了呀”这样类似的话。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它也是有好好思考过的，想来主要还是有三个原因。

第一，它本身就有灵，就算没有人形，也能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在哪儿睡觉就在那儿睡觉。

第二，它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主人，拥有的第一个身份也是主人的所有物，所以它没办法离开主而独自生活，它的程序设定会叫它不舒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它太懒了。整日只想着睡觉，根本懒得修炼。

于是，它做了好久的珠子。

许多年后，它遇到了阿兰若。

它发现她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以前它的主人，除了第一个外，身上都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以前它不知道，经历多了渐渐明白了些许，那就是人类所说的血腥味。

在人类的认知里，血腥味代表了恶，代表了还被针对和辱骂，就像他们骂自己一样。

所以，它在感受到阿兰若身上独特的气息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她作为自己的新主人。

阿兰若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跟着她，鲛珠觉得自己都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无休无止的杀戮，没有一个又一个的人因它而倒下，再也闻不到那种令它感到不适的血腥味儿了。

阿兰若教会了它许多，渐渐的，它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该如何做人，好像就是那样，很复杂，但是又很美妙。

它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修炼成人形的想法，或许有一天，它真的可以不用再寻找主人，自己一颗珠生活。

可好景不长，阿兰若遇到了一个男子，见到他的第一眼，鲛珠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可它毕竟只是一颗珠子，具体是什么感觉并不清楚。

直到后来，那个人欺骗了阿兰若，伤害了阿兰若，也伤害了它。

那个时候，它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焦作蛊虫的东西可以压制它。

看着阿兰若被那个男人囚禁伤害，逼着做一些她不愿意做的事，它想要反抗，想要帮助阿兰若，但是从和主人结下血契的那一刻起，它所做的一切便都由不得它了。

虽然知道阿兰若是被逼迫的，它也是被逼迫的，但现实没有办法改变，它又变成了那个人们口中十恶不赦的魔珠，满是血污，从腥风血雨里来，又去到下一场杀戮中。

无数次呐喊，为什么，为什么它还是要杀人。

它不怪阿兰若，因为此时的阿兰若又何尝不是它。

他们都身不由己，被人控制着，坏事做尽。

夜深人静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的战争，阿兰若坐在山坡上，吹着晚风，风里还带着没有散尽的血腥，仰头望着天上高悬的圆月，分明是皎洁的，此刻看着，竟然也有些血红。

好奇怪……

阿兰若把它攥在手里，温柔地摩梭着，眼哞微微闪着光，不知道是泪还是本就是她眼中的光。

不过应该是泪吧，它想。

自从阿兰若也变成了第二个它，就很少笑过，眼里也时常含着泪，里面再也没有了光。

所以，一定是泪。

那天晚上，阿兰若格外不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它并不知道。

它听人类说过这种酸酸涩涩的味道好像叫做悲伤。

没错，就是悲伤。

阿兰若在悲伤。

它和阿兰若六感相通，能感受到这种悲伤，它觉得并不好受。

可它不说人话，就算说了阿兰若也听不懂，但为什么它的第一个主人就能听懂呢，于是，它试着和阿兰若说话。

“主人，你不要悲伤，这种感觉很奇怪。”

“你不要再杀人了，我不想杀人，求求你了，我不想被他们叫做魔珠。”

……

说了许多，阿兰若没有回应，只是眼中的泪一点点变多，蔓延，最后溢出来。

好吧，终归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它忽然听到阿兰若对自己说了声对不起。

“对不起。”

她哭着说，连语气都透着一股酸涩。

它愣住了，在人间呆了这么久，饶是在不通人性也该明白些许。

阿兰若在跟它道歉，它的主人在跟它道歉。

原本它不该有感触，因为它不该有人的情感，可是此时此刻，不知为什么，它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难过。

原来难过是这样的。

“主人，你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被逼的，你是个好人，我不怪你。”

大不了等你死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永远沉睡下去，再也不要醒来了。

阿兰若却说：“你走吧，不要回来了，我能感受到你有灵性，跟着我征战沙场，杀了那么多人，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我放你离开，不要再轻易认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