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25日。

纪子安坐得笔直，他看着眼前的A4打印纸上满页的数字陷入了沉默，这是一连串毫无规律的数字组，唯一纪子安能说出来的，也只是全部数字分组都是质数，就是除了1和数字本身之外无法被任何自然数整除……

这是循环的数字组吗？或者就像π那样是一个特殊含义的数值？

好吧，我不是数学家，我就是在大一时候学了一点高等数学而已，实际上纪子安觉得数学家们也估计难以在其中下手。

终于，纪子安耗尽了自己的脑细胞，他忍不住开口道：

“报告，首长。”

对着他坐着正在批写什么的程远长回复道，

“讲。”

“我实在是看不出这一串数字的含义啊……”

纪子安疑惑道，

“这份文件为什么不送给解译部呢？他们总能发现什么吧。”

程远长看了纪子安一眼后，钢笔尖触碰纸面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缓缓地盖上笔盖。对面纪子安的坐姿也与愈发笔直，纪子安心里非常清楚眼前这位存在的重量

——这是华夏空军上将，西部战区的司令员，他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那就是九洲青龙！。

昨天纪子安正在省医院照顾经过了第三次化疗纪长绪，然后就接到了军队的电话，通知自己明天早上9点准时到达西部战区1号基地，门禁处会有人接引自己。

结果第二天，也就是今天，纪子安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到场。

“你认为呢。”

程远长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脸型是偏瘦长的，一双剑眉，两眼如同锋利的刀片一样，一张口就让纪子安感受到了压迫感。

程远长也没有继续为难纪子安，他随即低头从右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卷档案，纪子安赫然看见了其上标注的“机密”，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程远长看着神色凝重的纪子安笑了笑，道：

“你是我们最顶级的飞行员，也是‘九洲’近十年来最优秀的年轻人，这次的任务你是第一人选。”

任务？

纪子安心里了然，果然是有特殊任务才提前了几周召回自己，但是想到纪长绪的治疗正是到了关键阶段，自己接下来也脱不开身，纪子安还想着接下来自己得请个长假。

“我知道你现在有难处。”

程远长看出了纪子安心里所想，在其之前就说道，

“你知道现在有一项技术，叫‘冰存’。”

纪子安点点头，他半个月前就关注了这一份技术，当然费了点手段。

这是一份只流通于极小圈子的续命之法，将人体瞬间用零下196摄氏度的超低温冰封，能够几乎无限期地保存人体细胞的活性和机能，即使是身患绝症的人也可以通过“冰存”技术存活到该方面的医疗技术得到突破，然后再解封，这样即使是绝症也能在技术绝对成熟的时候得到治疗。

但是正如纪子安所了解的那样，这项技术能够承担的人只有世界上顶尖中的那么一小撮人，实行会员制，当然，它的价格也是令人望尘莫及，最低年限是5年，一千万美元，往后的费用是一年三百万美元。

纪子安即使是能够在短时间之内弄出这一笔钱，他也会因为身份的原因难以享受这一份服务，所谓会员制，人家明确要求是福布斯排行榜前500，或者是你的家族按照他的标准是伯爵等级之上的，纪子安这种祖上三代在泥巴里摸爬滚打的野路子，怕至少还是要等上几代才勉强能登得上人家眼里的“大雅之堂”。

“这一项任务危险性很高，或者说我们也没有明确的预估，但我可以告诉你，一旦你接下，你所面对的很有可能是死亡，甚至不是死亡这么简单的后果，因此我们不会强制你执行。”

程远长缓缓说道，他目光如炬，看着纪子安，

“如果你确定作为第一候选人的身份加入任务，那么作为任务福利，你将会拥有一份期限为50年的‘冰存’。纪子安，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一旦接受任务，接下里2年内，你不仅要接受最严苛的宇航训练，同时也会兼具一部分‘九洲’的任务。”

然后，程远长显然没有料到纪子安这么快就作出了选择

——“报告首长，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为人民服务！我选择加入。”

程远长瞥了一眼口号嘹亮站姿笔直的纪子安，

“行了，你心里那点事我还不知道吗，既然你没有什么意见，那就在这一份同意书上签字吧。”

说罢，程远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A4资料，纪子安瞄了一眼，其上赫然写着“纪子安任务确定书”，了然于心，程首长果然事先就料定我要加入了。

纪子安接过确定书后，也没有像电视上那样演的豪气潇洒地大笔一挥，而是按照着目录往后翻着，他倒不是怕部队要给他穿小鞋，而是想确定一下“冰存”条款的部分。

纪子安翻到了50页，他看到了“冰存”项目确实是如程远长说的那样，50年期限，并且自己可以将权力指定任意一人，而指定的人也享有再次指定的权力，不过这种权力的转让只有两次。

第78章 纪子安与超越数（有点硬核）

同时，纪子安还看到了“冰存”项目的附带权益，那就是“冰存”期间冰存人还享有50年和国家债券利率一致的银行存款复利率，房产和车位这些固定财产的拥有权也会给冰存人继续延长50年。

纪子安这么一估摸，按照今年4.8%的国债利率，50年后的老纪一觉睡醒，那不就成坐拥几千万的富老头子了嘛，届时治疗骨癌的医疗费这不就足够了吗。纪子安顿时心中抑郁之情疏通了大半，他知道老纪很快就不用再遭罪了……

说不定，等老纪苏醒之后，看着我这个75岁的孙子，爷孙俩都是糟老头，那该是多么有趣。

于是，纪子安不再停留，立马就在第一页和最后两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从这一刻起，如果不发生控制之外的事情，你就是任务的正式队员了，现在我要给你看的是最高机密文件。”

程远长将最早拿出来的那一份档案递给了纪子安，后者接过将绕线解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三个红色大字——犹格斯！！

“今天我给你看的那一页数组只是完整部分非常小的一部分，事实上我们也没有把握解析出完整的部分……”

程远长起身，他拿起了桌面上的遥控器，接着办公室中间天花板的投影仪开始闪烁着红灯，然后偶纪子安清晰地看见了这种不需要幕布的全息影像，他知道程远长是一个遵循传统的人，喜欢用笔和纸，很明显接下来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说明的：

1981年10月26日，下午3时26分，“千里眼”电波监视中心捕捉到了来自北极星方向的间歇性异常电波，赤经105时31分，赤纬30度75分。该电波频率为31.千兆赫兹，带宽约为870赫兹，双峰振幅约为174-179扬斯基。

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随后一系列的确定工作使得这项发现更为震惊，“千里眼”监视室的负责人很快就和“北京航天部”联系得到了确认，这不是“黑卫星”发射出来的。

所谓的“黑卫星”就是那些雷达反射面极低，一圈一圈默默地绕着地球飞行，等待被激活的那一天，几乎是为了全面核战争而发射的卫星。

同时，华夏的西部战区也确认这不是他们任何飞行器的干扰，事实上，当时没有任何人造设备可以产生达到31千兆赫兹的电波。

发现电波的当天晚上6点之前，联合着华夏的航空部门、通讯部门、空军雷达部队等20多个部门的加入，战机干扰、球形闪电、黑卫星、美苏侦察机……

这些干涉可能性已经被尽数排除。同一时期，为了尽快确认，“千里眼”中心联合了清华、北京和北师大的天文物理院使用长基线干涉测量法，花费了5个小时的时间，在当晚10点得出了答案

——射电源来自于北极星之后，是这个440多光年之外的智慧生命体向人类发射了消息，为什么？

这个北极星会在400多年前给人类发射信号，是不是它就是沿着这个方向，只是地球恰巧在发射的路上呢？

然而当时的科学家们显然没有就此滞留于此，他们精力和心情去理会这些起源性质的问题。很快，该电波段的翻译工作被北京邮电大学迅速完成了，北邮看到了这些波形，直接假设这是二进制的算法，然后换成了十进制，很快就是一系列的数字组，67、61、59……13、7……

全是质数。

不过很快，华夏的科学家们就意识到了这波段不是完整的，因为“千里眼”中心是下午才注意到北极星那边的，而北极星在洪县这边准备下山的时候，在大洋的另一边就是如日当空。

毋庸置疑，除了华夏，世界上具备电信号接收的国家都接收到了这段电波，想要得到完整的讯息，只有全世界完整经度圈的观测站联合起来才行。

于是，华夏在第二天成立了“北极星”小组，成员包括“千里眼”监视科室的4位最初发现者、8位分别来自全国天文物理研究中心、天文科学院和空军战备部的顶尖专家以及2位国务院派来的政委和外交发言人。

“北极星”小组第二日就发电报给了毛子、印度、荷兰、英国、法国这些国家的天文机构，当然包括漂亮国，将北极星电波的发现附带在了电报里。

很快，全球十几个国家都相互检验，交换信息，再次确定了电波的真实性。

一周之后，由华夏提议召开的联合国大会上，全球28个接收到电波讯号的国家达成了共识，成立一个国际小组，代号【CTA】，是“contact”的缩写，意味接触。【CTA】共享每个成员国的电波和解译信息，并且由联合国五常监管……

这个国际小组上台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雅加达等赤道地区建了一批小型的、但是性能足够来接收北极星讯号的射电望远镜，因为这样北极星发射的每一道讯号都可以在不同经纬被各个地区的射电望远镜交错覆盖、冗余接收，因为【CTA】发现信息并不完整，并且后面的解译工作也不像初期认为的那么简单。

【CTA】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最终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这些从北极星发出来的信息已经全部被接受了，而解译工作，这份资料就是纪子安的知识很难理解的了。

大致的过程就是在全球各国还在为这些无穷无尽的质数组抠破脑袋试图找到其解释时，北邮的一名学生在协助其导师进行破译的时候，猜想振幅段还隐藏着其它信息，于是在完成了对振幅的粗略计算后，他将斯托克参数标识在庞加莱球上，随即他发现了这份讯息里的两个偏正是不一样的（当光粒子打在目标时，它的振动波形方向可能会发生偏转，一旦发生了偏转，就是椭圆偏正光，偏转可左可右。）

地球上的射电望远镜都是自带有调频和调幅的，因此不需要人们去调整偏转的位置。然而，这位学生猜想北极星对偏振进行了调制……

最后，他导出了一张三维全息图，这张图差点烧坏了学校的电脑库……

“然而，解译任务也止步于此了，这张图调用的数值只占了整个讯息段的百万分之一不到，剩下的讯息依旧是无穷无尽的质数组……然而最神奇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好意思，你是……？”

纪子安看着这个神情激动，刚刚进屋就自顾自地坐在纪子安旁边，然后对着他笔画解释的眼镜男，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里面穿着一套褪色且起毛的蓝色羊毛V领衫，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

“洋基，‘犹格斯计划’的首席顾问，他也会和你一起执行这个任务，2019年10月份，也就是比你提前3个月前往‘天宫10号’。”

程远长为纪子安介绍道。

“那是当然，我还要为你们提前去调试‘天宫10号’星际飞行的参数，预定轨道的方案就有几十种……对了，我刚刚讲到哪了？”

洋基说话时简直给打机关枪没什么两样，不过纪子安很快就熟悉了他的语速，

“你讲到最神奇的地方了。”

“哦，是吗。对哈，你知道最神奇的地方是什么吗，除了那一组有含义的三维坐标加时间外，剩下的质数组是无穷无尽的，我们本以为它会想π那样无限不循环下去，但是随着90年代计算机算力的提升，我们发现在质数组后大概10的13次方之后，不再是非自然的质数，而是0000……！”

洋基说零的时候简直是一挺零式机关枪，洋基本科是清华数学系的，后来硕士和博士攻读了天文物理和航空航天，因此他对于数字的喜欢是刻在骨子里面的。

“全是0？”

纪子安问道。

“即使是现在的计算机算力，已经可以算到10的18次方了，依旧是0。”

洋基兴奋地手舞足蹈，同时期待地看向纪子安。

“那，不就是0吗？后面全是0，不就是没有了吗？”

纪子安疑惑地问道，就像小学作小数点计算，小数点后面，无论多少个0，那不就直接取0了吗？

而且已经是10的18次方了，这么算下去似乎已经失去了本身的意义了。

“哈哈哈。”

洋基很满意纪子安的回答，他就喜欢人们对于这组“超越数”如此的平庸思考，这样才能凸显出自己这位数学家和其他人之间的差别，

“当然有意义，因为所有的信息都在这里，都在看似无可分解的微观和看似的无穷无尽里。π，圆周率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无穷无尽的小数，你们的概念中是认为它和圆周长及其直径的比值有关，你们都认为它永远也算不到头，实际上算出圆周率所需要的公式也是无穷无尽的……但π在我看来，它是宇宙的基本结构，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亦或是时空扰动的地方，类似于黑洞奇环、事件视界这样违背常理的地方，π的数值不会发生任何改变，当我们用更精准的算力和公式继续解算，一定能发现宇宙留给我们的信息！”

纪子安点点头，他已经么明白了洋基所讲的内容，实际上纪子安本身的脑子也是属于天才那一档的，只不过受纪长绪的影响去当了飞行员，这不飞行员里也是最顶尖的一位。

“我大概是明白了这个‘超越数’的重要性了。”

纪子安抿着嘴皮，这是他思考时会露出的神态。

“对对对，‘超越数’！当我们的算力追上并超越这些看似无穷无尽的0时，我们就能明白它真正的含义。”

洋基看纪子安的眼神有些兴奋，他显然没有想到一个军人竟然也能跟上自己的思路，虽然没有动用数值，但是性质上的探讨也足够了。

纪子安注意到一旁的程远长对于洋基有些过幅的举止是默认的，感叹道果然研究到某个登峰造极的地步，纪律严明的首长办公室也会对你纵容。

“那个坐标呢？”

其实纪子安更感兴趣的是解密出来的三维坐标图和其附带的时间点，但显然洋基对于这个重视程度很低，其实想来也容易，估计洋基自己看一眼十分钟不到就能解译出来，挑战性太低的存在不值得他投入太多的心思。

“是一个空间坐标，外加一个时间节点。是冥王星上方千米处，2025年12月30号，那里有一个虫洞。”

程远长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