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时光过得飞快，北辽大军也没有再派斥候进入六泉山中探听消息，趁着这段时间，顾深大略清点了一下人数，经过之前一番血战，虽然他们成功突破了北辽大军的包围，但是这一支聂辉带出来的小队，也损失了两成人马，只剩下来不到两百人，每一个人将士脸上都带着惊惶迷茫之色，怕是再也经不起一场亡命的逃亡和冲锋了。

聂辉一直紧跟顾深，看到现在这种情况，也忍不住低声对顾深道：”将军，这要是路上再接敌，这帮将士怕是要做鸟兽散。”

顾深明白聂辉话里的意思，他还在想之前自己做出的原路返回的决定，顾深原本不想解释，不过还是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觉得，往北和继续往西，碰到北辽大军的可能性有多大？”

聂辉答道：“很大，不过我们原路返回，碰到北辽大军的可能性同样很大。”

顾深环顾四周，见所有将士都在沉默着歇息，没有人关注自己二人，才低声对聂辉道：“现在咱们最弱之处，是什么？”

没等聂辉回答，顾深自己道：“是士气，如果咱们往北或者往西，再碰到大军，士气必定彻底消散，因为咱们是一路逃亡，再没有回环余地，若是咱们原路返回遇敌，还可以与将士们说，我们在与敌军周旋，用虚虚实实的说法，来糊弄军心。”

聂辉也看到了顾深面上的忧色，“我何尝不是在赌，赌原路返回之后，北辽大军已经彻去，赌若是北辽大军未走，军心尚可一聚。”

“咱们现在虽然进入山区，暂时求得性命无碍，但也已经是风箱中的老鼠，绝地求生罢了。”

天空仍然布满雪云，低沉沉地压在荒寥大地上，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山尖上之后，顾深也领着这群残兵，沿着他们进山的线路，往回走。

山路险峻，不过只有走在最前方领路的人打着火把，所有人都顾惜马力，下马步行，也让这只残军在空旷的山区里弄出的动静很小。

夜深时分，聂辉派出去前方探路的斥候狂奔回来回报。

“顾将军，聂将军，前方五里处，发现北辽斥候曾经停留的痕迹，有火堆和造饭的痕迹，卑职往前追溯十里，未见人影和更多痕迹。”

聂辉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听到这个消息，总算振奋了起来，他狠狠地抹了一把面庞，看向身旁的顾深，顾深脸上还是古井无波，低声对聂辉道：“把这个消息传给所有将士们，北辽大军应该已经撤走，也许现在正在北面山口和西面山口守株待兔。”

这个消息让这支疲倦低落的残军整个都兴奋了起来，所有人都加快了脚步，在天亮之前，总算又赶回了东面进山的山口。聂辉远远便望见了那个山垭拐角，越过那处，北原大地便尽收眼底。

顾深抬起手臂，示意所有人都暂时停下，稍微修整，喂养马匹，他自己和聂辉两人，手脚并用，爬上了前方的矮峰。

苍茫大地，一马平川，头顶的沉云裂开一丝丝缝隙，一道昏暗的月光从云层缝隙中发射出来，照亮了荒凉的平原，放眼望去，覆盖着厚厚白雪的平原上，看不见一丝杂色，只有山口的附近的地面上，还残存着先前乱战留下来的血迹，没有被新雪覆盖完。

聂辉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说道：“果然没有北辽大军！顾将军真是神机妙算。”

顾深也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紧绷了一夜的身体也略微放松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纯粹是侥幸。”他拍了拍聂辉的肩膀，“好在这一次赌赢了，这种事情千万别再来第二次了。”

两人回到残军休息处，所有的将士看到两人脸上的表情轻松，甚至还带着消息，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顾深抬起双臂下来，大声道：“所有人听令，上马，冲锋，冲出山口，与大军汇合。”

一行人冲出六泉山，径直往北，与南征大军汇合，路上，聂辉散出斥候，命其往西，去探查六泉山北部小径出山的山口，看看是否有北辽大军在那处守株待兔。

到午后时分，斥候风尘仆仆回报，果然在北部小径的出口处，是一片平坦的荒原，那里聚集了至少有七八万大军，他只是在极远处看了一眼，北辽大军当时已经开始拔营撤离，看来应该是已经确定他们不会走北部小径横穿六泉山了。

此时，距离南征大军的主力，已经不足二十里地。

越过一片平缓的山坡，一条彻底封冻上的长河出现在视线中，聂辉指着那条被冻上的长河，对顾深道：“那是渭河，若是没有封冻，是阻挡北辽南下的天然防线，不过早在10月底，河面就开始封冻，到11月中旬，就封冻严实，可以放心跑马了。”

河面上有两骑正在逡巡，见到这支小队，两个骑兵策马过来，顾深远远地从甲胄和服饰的式样，认出来是南征大军的骑兵，看到聂辉，两人立即下马行礼。

“聂将军，朱将军说你们应该快到了，命我们二人在此等候，北辽大军近日动兵不断，行踪成谜，大军已经接连换了好多次驻地。”

聂辉点点头，道：“你们派一人先回去复命，我已接到顾将军，路上遭遇北辽大军围堵，损失了好些兄弟。”

天黑之前，顾深总算与南征大军汇合，此次领兵北上的，还是他在宁安城外的老熟人，后面又在云州见了一次面的老将军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