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盯着红豆，沉声问道：“这个人是谁？”

红豆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顾深的眼睛，说道：“她是宰相大人虞鸿舟的女儿。”

顾深吸了一口凉气，用他幼稚的政治思维也能够想到，红豆给他带来一个多大的麻烦。

顾深想起了郁念湘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即便自己对大景皇帝沈济忠心耿耿，但是在迎娶了南郑故公主之后，可能就再也得不到皇帝沈济的信任了。

有些事情由不得自己。

当然他也可以狠下心来，将事情做绝，将这位虞小姐的头颅砍下来，送还给朱洪，但是他清楚自己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殷盼敲响了房门，把那位曾经的名门贵女带了进来，虞如霜的年纪看上去不小了，虽然容颜仍然秀美，但是灭国之灾，长途跋涉，沦为战俘又吃了很多的苦，脸上已经爬上了细密的皱纹，在她俯身下去向顾深表示谢意的时候，顾深甚至看到了她满头的银发。

不但岁月催人老，世事剧变也在催人老。

顾深坐在椅子上，视线虽然停留在虞如霜身上，心思却不知飞到了哪里，他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这个虞如霜的确是块烫手山芋，朱洪显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也肯定清楚自己与南郑国故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红豆在战俘人群中，偏偏发现了这位旧识，会不会是朱洪故意的安排呢？

朱洪想做什么？或者说，他背后的久阳侯邢宽想做什么？

他们想弄死自己？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久阳侯的地位远高于顾深，在战功方面，顾深更是与他差得远，如果他想要对付自己，何必用这种转弯抹角拖泥带水的栽赃陷害之法？

又或者，这件事情仅仅是巧合？完全是因为自己在胡思乱想？

顾深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定了定心，不论如何，这一招，是自己失了先机，让朱洪和久阳侯掌握了主动权，眼下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去迎接来自他们的后手。

“虞小姐，你的身份敏感，这一路请不要在人前现身，等到了吕都，我再想办法把你安排妥当。”顾深转向殷盼，说道：“殷姑娘，这一路委屈一下你，照顾一下虞小姐，如果有人问起她的身份，就说是你的家人。”

殷盼点点头，她将自己头上的黑纱斗笠取下，给虞如霜戴上，将她带回了自己的船舱。

红豆挪动着脚步，站到顾深身旁，给他沏了一壶热茶，顾深感受到了红豆的讨好之意，问道：“你跟虞小姐是怎么碰上的？”

“我当时跑出去，路过运送战俘的囚车，她当时正在被押送上车，正在挣扎的时候，把我给认了出来，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当时都没有认出她来，这哪里还是那位‘落笔云烟女右军’的宰相千金呀！”

“落笔云烟女右军？”顾深问道，“这位虞小姐的字写得很好？”

红豆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是当然，她是咱们大郑的女书圣，一幅字能卖几百两银子呢！皇……江南王和郡主，都曾是她的学生。先帝和太后都很喜欢她的字，所以她常在皇宫走动，不然，她也认不出我来。”

顾深听完红豆的讲述，觉得虞如霜一事，巧合的可能性更多了些，自己会带着红豆出现在云州码头，又恰好因为要等待殷盼一家，在码头停留，而红豆的身份并不被太多人知晓，如果真的有人安排下这么一场巧遇，那这个人对自己的熟悉程度也太可怕了些……

……

李馥岚走进常府，见到了苏醒过来的常沱，他的脸色惨白，身体中还有大量的毒素仍未清理干净，这些毒素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破坏，也许以后，他再也不能举起刀剑，与顾深一起在战场上拼杀了。

他的精神状况也不太乐观，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对一切都不太放心，唯一能让他安心的下来的，除了父母之外，便是冬雁姑娘，所以现在照顾他的人，已经由常沱原来的侍女换成了冬雁，李馥岚见到他的时候，冬雁刚刚扶着常沱，让他喝下一碗又浓又苦的药汤。药劲儿很快就上来，他也变得晕晕乎乎，只是跟李馥岚打了声招呼，又沉沉地睡去了。

冬雁给常沱盖好了被子，和李馥岚走到常沱屋外的小园中，虽然没有其他的侍从跟上来，李馥岚的声音还是很低：“常大人这样，是什么情况？”

“我们的安排出了点岔子，风海国的人进来插了一脚，如果不是他，我也许已经死在了永潭。”冬雁不愿意多说，不过她明白了李馥岚的话外的意思，“他快要醒了，不过应该记不得在永潭发生的事情。”

李馥岚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安排下这件事的人，真是心思缜密。”

冬雁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并非倾国倾城的女子面庞，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倾国倾城的郡主，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这位郡主长得可真好看。

“婚礼那天，人会很多。”李馥岚提醒道，“皇宫里也许会有山中之人出席。”

“有劳郡主挂心，我有一位朋友，会来助我。”

李馥岚点了点头，告别了冬雁，回到顾府，还没有坐下，白猴就一路小跑，上前禀报道：“夫人，驿馆信报，大人乘坐的官船明日黄昏即可抵达吕都城外。”

李馥岚点了点头，却见白猴还站在那里，似乎有什么话，正在犹豫要不要说。李馥岚心里一动，低声问道：“采云有消息？”

白猴轻轻点了点头，不太确定地说道：“我之前找到一位被征调入禁军的同袍，他以前也是大人的手下，他在宫中帮我打听过采云的事情，之前一直没有什么线索，昨日我找他喝酒的时候，他说起有一个老禁军，被皇帝赏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曾经在教坊司做过，还负责照料过教坊司的小孩，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年龄，那位宫女很有可能当年在教坊司与采云有过交集。不过您之前说采云的事情不要再追查下去，我就没有仔细追问，也在犹豫要不要禀报此事。”

“你做得很好，这件事情牵涉很深，却跟咱们可能没什么关系，仔细调查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以后不要去主动调查，但若是有消息，倒也可以告诉我，或者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