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下了车，前院里停着一辆马车，老刘站在一旁，神色紧张，身体甚至在微微发抖。

“刘管家，怎么回事？”

“来了一个恶客……”老刘往厅堂中看了一眼，“夫人正在接待他。”

顾深把手轻轻放到自己腰侧的刀柄上，迈步朝厅堂中走去。

房中寂静无声，李馥岚坐在上首，面沉如水，在她对面，一个山一般的壮汉正渊渟岳峙地坐在那儿，就连高大的鲁呈威跟此人一比，也像个小孩子一般。

“这位就是咱们大郑的驸马爷？”

壮汉一开口，顾深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南郑国大将军，钦陵侯甘拓，他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语气中也是浓浓的讽刺。

甘拓站起身来，厅堂中的光线甚至都被他的影子挡得晦暗了几分，顾深猜测他应该有两米高，而且特别特别壮。

在这个时候，顾深想起了现在正住在他家后院的虞如霜，这位女书圣看上去文弱秀气，两人竟然是夫妻，真是美女配野兽。

“听闻你在战场上颇为勇武，连我大郑宁安城也被你侥幸攻破，还娶了咱们大郑的巾帼英雄，甘某想向你讨教几招！”

剧烈的风在厅堂中爆发，甘拓身上的煞气如同实质，凝结成一座巨大无比的高山从顾深头顶压了下来，令人无法呼吸。

顾深站定不动，手腕一紧，腰侧长刀出鞘一寸，锐利的刀芒如冲天利箭，随后是如渊似海的刀气绵绵不绝如海浪，层层叠叠奔涌不休，在甘拓巨山压顶的架势下，刀意如热刀入黄油一般，将甘拓的煞气大山一刀两段。

“不错！”甘拓略微意外，这个顾深的武道境界，比他想象的还要高一些。

顾深冷笑一声，拖刀出鞘，身化长龙，滚滚刀气沛然向前，在瞬息间无数刀挥出，刀芒太快，在甘拓身前闪烁如同繁星之河。甘拓面色一变，一直背着的双手终于伸出，两根从腰后扯出的玄铁短棍在身前舞成一个黑洞，这才将顾深的刀芒星河化解。

顾深的身形这才从高速移动中脱离出来，猛然间静止，身体如若风吹落叶，飘然向上，在空中转而凝滞，刀意由锋锐无匹转向大巧不工，他身体倒转，双手持刀反握，绵绵不绝的刀气催动不止，如同海浪攀上无尽高峰，刀芒犹如星河倒转，倾泻而下。

甘拓眼中轻蔑之意消失殆尽，他甚至屈膝下蹲，身躯紧结，大喝一声，双手高举短棍，如蛇吐信，刀棍相击，刀气与棍气纠缠爆发，厅堂之中碎屑飞舞，一片狼藉。

“好刀！”

甘拓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收棍站立。

顾深刀不落鞘，在飞舞的木屑中走到李馥岚身前，慢慢道：“甘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见教？”

甘拓直勾勾地盯着顾深，眼神像是一把刀，想要从顾深身上挖下肉来。

“拙荆在你府上，我来带她走。”

顾深冷笑了一声，也不否认，而是横刀举到眼前：“那要看看我手上的刀答不答应。”

一只玉白的手掌从顾深的身后伸出来，握在刀上，李馥岚走上前，与顾深并肩而立。

“甘将军，虞小姐在我府上生活得很好，我夫妻二人皆以礼相待，你难道愿意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跟随你颠沛流离吗？”

甘拓目光坚定说道：”若是无清白无自由，我宁可让她身死！“

甘拓身上的气势在再度攀升，战意比之前还要高昂，看来是准备拿出死斗的决心了。李馥岚也松开了顾深的刀，转手握住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宝剑。

甘拓冷笑道：“刚刚甘某还夸公主是巾帼英雄，看来嫁为人妇之后还是不一样，竟然要对旧日同胞兵刃相见。”

李馥岚抿了抿嘴唇，她面色苍白，但仍然握紧了剑柄。

这时门外传来快速的脚步声，郁念湘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扶着房门，俏目瞪着房中对峙的三人。

“甘拓！给我滚！”郁念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你是想把事情闹大？引来大景禁军，令复国大计毁于一旦？”

郁念湘的话令甘拓面露犹豫之色，他看了一眼正严阵以待的顾深和李馥岚二人，缓缓地将手中的玄铁短棍插回后腰。

李馥岚也缓和了语气：“甘将军放心，就让虞小姐在我府上休养身体，我们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甘拓一言不发，抬臂朝顾深和李馥岚拱手，转身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顾深的刀没有放下，他冷冷地盯着郁念湘：“兴国夫人，你跟复国会的人在谋划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最好不要把火烧到我身上来。”

“白猴！送客。”

郁念湘走后，顾深和李馥岚一前一后，朝后院走去。

李馥岚见顾深面色阴郁，在他身后低声道：“我今天已经问过了文萱，打听到一点消息。”

顾深的脚步稍微顿了顿，转而朝后院书房的方向走去：“去房里说。”

两人来到书房，点上一盏油灯，寒风凌冽，外面又下起了大雪。

“文萱的确认识采云，在她们还小的时候，两人都在教坊司，不过采云没什么曲艺天赋，在教坊司被归类为最下等的宫女，两人的交集并不多，不过文萱倒是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采云小的时候，有一个年长的宫女对其颇为照顾，文萱有一次听采云叫那年长宫女姨妈。而那个年长的宫女，后来虽然离开了教坊司，但是却一直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了杂役司，不知被分配到哪个偏宫去了。”

“那个年长宫女的名字叫做夏蝶，与采云是同时进的皇宫，也许是她在西夜国的旧人。“

“去皇宫里调查一个宫女可不容易。”顾深感觉这件事情很棘手，杂役司是皇宫中人数最多的太监宫女机构，里面聚集了长相一般、才能平平还有不受欢迎的宫女太监，他们分布在皇宫中的各个角落里，做着洗衣打扫搬运之类的粗重活计，是皇宫中的最底层。

要在杂役司中，找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宫女，难度搞不好比刺杀沈济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