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事求教。”顾深朝郁念湘拱手，真诚请教，“兴国夫人曾执掌国柄，这种情况下，我应当支持哪位皇子，或者，应当明哲保身，不偏不倚？”

郁念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从皇宫中出来之后，肯定已经有双方势力接触过你，你是否已经向某一方许下诺言，或者表露出偏移的意向？“

顾深一边惊讶于郁念湘的神机妙算，一边坚决摇头：”的确有人接触我，不过我还没有想好，更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郁念湘满意地点头：“你被皇帝单独留下，在众人看来，皇帝肯定与你谈论关于立嗣之事，所以虽然你只是一个御史台大夫，在立嗣之争中算不得什么重大筹码，但是皇帝亲自在你身上加了注。时间越长，众人思虑越多，就越会将视线投到你的身上，大景皇帝这一手，是真的厉害。”

“不过总之，在这场大景朝的立嗣之争中，有一条路肯定不能走，”郁念湘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是明哲保身，不偏不倚，这样你会得罪在朝几乎所有人。”

顾深不太确定地说道：“圣上在会后单独将我留下来，一直谈论山中之事，难道是要我偏向山中势力，支持二皇子？”

郁念湘并没有直言顾深应该支持谁，反而分析道：“表面上四皇子势力目前占据绝对的上风，拥有皇后、宰相的支持，但是实际上，拥有山中支持的二皇子反而更不心急……顾深，你可知道，怎样当一个合格的皇帝？”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我也不知道答案。”

“对于一个皇帝而言，事必躬亲不是优良的品格，如何治理百官和朝堂，最重要的诀窍在于平衡。”

“平衡？”顾深隐隐有些明白，因为他前世并非没有接触过相关的概念，“你说的是制衡之道？”

郁念湘眼中闪过异样的光彩，她没有想到，顾深竟然能够这么快地想通她话中的关节：“没错！如果朝堂中，有一股势力占据绝对的上风，就算他们一心为国，忠心为君，对于皇帝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皇帝，孤家寡人尔，他不信任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势力，他只相信他自己。为了给自己找到安全感，他绝对会乐见朝堂中有另外一股势力能够分庭抗礼，哪怕这股势力都是谄官酷吏，也绝对不会将他们赶尽杀绝。”

“所以，回到立嗣之争这个问题上来，”郁念湘站了起来，在房中踱步，“皇帝沈济实际上认为，拥有皇后和宰相支持的四皇子沈琨，目前处于劣势，因为整座吕都城，都在山中黄天道的注视之下！最清楚山中力量的他，清楚地知道，山中实际上能够影响绝大多数的世家大族，表面上四皇子拥有皇后和姜家的支持，但是除了姜家以外，其他的世家，也许已经倾斜向了二皇子那一边。他希望这其中的势力相形，更加均衡一些。”

“没有哪一个皇帝，愿意轻易地让渡自己手中的权力！也没有一个皇帝，能够轻松地接受自己的老去。”郁念湘肯定地说，“沈济并不想这么快就定下太子，如果他想，根本无需宰相上书，早就将太子之位定了下来，大景朝现在仍然处在快速的扩张中，而文武百官，已经形成了能够与皇帝较量的力量，皇帝想让他们在彼此的内耗中，将权力重新收归到自己的手中。”

“这就是我的猜测，”郁念湘目光凛冽地看着顾深，“皇帝的意思，是希望你站在四皇子那一边。”

顾深感觉郁念湘并没有说服自己，并且，从自己的感性出发，他觉得余公公比姜俊才要更亲近一些。

郁念湘见顾深还在犹豫，叹了一口气，劝道：“你顶多还有两三天的考虑时间，到时候朝堂内外局势明朗，你的主动权可就不多了。”

她从门口的衣架上拿起一件深紫色的皮毛大氅披在身上，带上了宽阔的帽子，雪白色的狐狸毛将她的艳丽容颜遮挡了大半，走到门口她又回头补充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支持二皇子，不过你要想清楚，目前最重要的，并非真正站队某位皇子，而是站在皇帝的那一边。”

郁念湘冒着雪花离去，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馥岚站在顾深身后，看着他关上房门，将漫天的风雪阻隔在门后，顾深没有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烧旺了屋中取暖的铜炉，李馥岚坐在书架下的椅子上，看着顾深的动作，终于出声说道：“兴国夫人的见解不一定正确。”

顾深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他抬头看向李馥岚的脸，“不过她有一个看法我很认可。”

“嗯？”

“那就是我该早点做出选择，而且，我现在确实应该站在皇帝那一边。“顾深热上了一壶水，坐到郁念湘刚刚坐过的椅子上，揉了揉眉心，也许是燕栖居中那酒中的药劲还没有过去，他的脑子有些发胀。

“从你的直觉来看，你觉得我应该站向哪一边？”

李馥岚静静地看着顾深，轻声道：“我感觉你心中已经有决定了。”

顾深有些讶异，他坦然道：“的确，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他补充道，“因为今天有个人对我说了一句话，我发现我必须跟圣上站在一起，否则，我身上的隐患会爆发。”

“隐患就是我们？”

“也许。”顾深站起身来，从书架顶上，把那对玄牡之角拿下来，在手中把玩观看，他再次请求李馥岚：“说说你的看法吧，今天有很多人都想听到我的看法，我也想听听别人的。”

“四皇子。”李馥岚简单地回答道，“我不喜欢山中，以及跟他们相关的一切事物。”她瞥了一眼顾深手中的牛角，和仍然在书架顶上的那尊神像。

顾深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那么一种感觉。”李馥岚轻轻笑了笑，顾深感觉房间中的暖意更加浓厚，”你呢，还没有告诉我。“

顾深把牛角放回书架顶上，才说道：“我跟你们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