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

正当大伙都在愣神的时候，风雪中，蔡鹏远的二儿媳巧儿拉着毛驴，吃力地从大团大团的雪雾中走了出来，“这驴倔得很，拉都拉不动。”

钟和阴沉着脸，把墨斗举到眼前，上前仔细检查了二儿媳，没发现什么问题，不过仍然有些语气不好地说道：“走得慢一些没关系，不过一定不能掉队，实在走不动，可以叫前面的等一等。”

顾深主动说道：“要不我走在后面殿后吧，如果跟不上你们，我会大声叫喊的。”

“这样也好，”钟和比较相信顾深，觉得他看上去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身上有一股沉稳的气度，令人放心，他指了指顾深手上的火烧枫木棍，”用木棍拄着走，注意脚下的缝隙，黑甜坡上除了那条大裂缝，还有很多纵横交错的小裂缝，有些会卡住腿脚。“

一行人稍微补充了一点干粮，继续往上攀爬，坡度越来越陡峭，气温也变得很低很低，呼出来的气体，很快就被冻结成了冰霜，都堆积在领口上。

顾深的眼睛盯着前方不远处巧儿的那匹小毛驴，它背上之前驮着两个重重的包袱，现在已经瘪了下去，所以毛驴走得很轻快，再也没有掉队的情况，顾深也一直在队伍的最后，紧紧地跟着，他手中的火烧枫木棍，散发出淡淡的暖意。

走在雪地中，果然如钟和所说，火烧枫木棍果然会偶尔戳进雪层下的裂缝中，有些甚至能够感受到下面空荡荡一片，顾深有些好奇，见前方的人隔得近，忍不住扒开浮雪查看，果然发现雪层下方有裂缝，裂缝由硬邦邦的冰块形成，里面深不可测，看不见底，都不知道什么地方才是冰雪下的土地或者岩石。

顾深伸出手去感受，从裂缝中似乎有风吹上来，温度好像比外面还要稍微高一些，也许在冰层的下方，这些裂缝是互相联通的，所以才会有空气的流动。

“我怎么这么瞌睡啊！”顾深听到戏班里有人抱怨，一边说这话，一边伸懒腰打呵欠，钟和听见之后，连忙大声道：“千万不要入睡！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半山洞了，到那里再睡觉。“

砰！钟和的话没有起作用，戏班里一个骑在毛驴上的老太太一头栽了下来，掉在了草地上，蔡鹏远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大声喊道：“大姑！”

钟和走了过来，掰开老太太的眼皮看了一眼，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对蔡鹏远发火道：“早跟你说，昨晚一定要好好休息，黑甜坡上不能入睡的！”

蔡鹏远慌张地问道：“如果入睡会怎么样？”

钟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会死！“

顾深把目光投向双眼紧闭的老太太，发现她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脸皮上，浮现出一根根紫色的青筋，呼吸也变得非常急促，紫色的筋条从脸上开始蔓延，延伸到脖子，最后，老太太干枯的手掌上面也爬满了诡异的紫色条纹。

钟和咬了咬牙，又拿出了他的墨斗，倒入馨香的墨汁，拉出墨线，对准了老太太的眉心，在她眉心正中处弹出一条黑色的墨线。

“搭把手，把她放到毛驴上，我们加快脚步，赶紧到半山洞。”

天色几乎要完全暗下来了，钟和在最前方点起了一支火把，在天色完全消失之前，顾深听到钟和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到了！”

顾深抬头看去，在一片白茫茫中，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相当宽敞，有两层楼那么高，地面平坦，走进洞中，洞内吹出来暖和的风，带着一股潮意。

一行人在洞中宽阔平坦处坐下，戏班的人生起了篝火。顾深和钟和坐在一起，钟和点起了他的烟斗，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钟和盯着围成一团的戏班，他们正在查看老太太的情况，在钟和弹下墨线之后，她的呼吸平稳下来，但是皮肤上浮现出来的紫筋仍然没有消退。

钟和大口吐出一团烟雾，沉声道：“今天晚上别睡了！”

……

李馥岚走进郁念湘的房间，郁念湘一袭宽松的白衣，正在对着棋谱落子，她来到吕都之后，很快就融入了北地，身上的白衣也是北地的风格，倒是李馥岚还身着着南郑风格的贴身长裙。

“顾深有消息吗？”

李馥岚摇头，说道：“没有他的回信，不过宿阳回来消息，常沱在那边出了事，现在已经着云州军派兵护送，在回吕都的路上了。”

郁念湘停下了手，挑了挑眉：“什么情况？宿阳竟然如此凶险？”

李馥兰接着说道：\"余公公写了信来,说顾深在云州时就与他们分开，暗中调查廖康去了，常沱本应跟他一路，但是不知为何，常沱却出现在宿阳往南的永潭县，还身中剧毒，意识全无，生命危在旦夕，而顾深也一直没有音信，不知在何处。余公公说他已经派出汪权将军去搜寻顾深的踪迹，而且直接询问了廖康，廖康说他并没有与顾深打过交道。\"

郁念湘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外面江南王李镇正带着两个丫鬟，在王府中央的水榭中垂钓，他没有别的爱好，就是特别喜爱钓鱼。

“你给余公公回信了吗？”

李馥岚摇摇头道：“还没有，准备回去再给他回信。\"

郁念湘低声对李馥岚道：”再写一封密信，询问虞鸿舟，他此刻正在风海国，与永潭县只隔着一个万烟谷……“

李馥岚脸色微变，“你怀疑……”

郁念湘淡淡道：“廖康此次被调查，完全是大景皇帝与他演的一出戏罢了，他绝对不会被查出什么大问题，顾深也不是那种一根筋脑子不知变通的人，所以廖康下手刺杀顾深和常沱的可能性虽然不能排除，但是很低，这样绝对会彻底撕破沈济与廖康的默契，但是除了廖康，还有想杀顾深和常沱的人，难道除了我们南郑国的‘余孽’，还有别人？”

李馥岚内心深处还是很维护南郑国的这些“余孽”，嘴上说了一句：“也不一定，万一他还有别的仇家呢？”

郁念湘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虽然脸上平静，看不出怒色，但是李馥岚还是不敢再顶嘴，她的这位名义上的养母，在南郑国主政多年，在她内心中也积累了不少的威信，虽然最后在她的带领下，南郑国被顾深领着一帮哀兵强行攻破了……

李馥岚回到顾府，叫来了红豆，低声吩咐道：“你能联系到虞鸿舟？”

红豆点了点头，眼睛睁大了盯着李馥岚，等待她下命令。

“亲自跟他见一面，问一句他有没有对顾深出手。”听到李馥岚的话，红豆有些失落遗憾，嘟囔道：“公主，您真把这个粗痞武夫当成自己的夫君了？”

李馥岚懒得跟她解释太多，生硬地说道：“如果在路上被人抓住，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在被拷打出实话之前趁早自尽。”红豆点点头，拍了拍自己坦荡的胸襟，“公主您就放心吧，我在宫里接受过训练的。”

李馥岚不太放心，多了一句嘴：“注意安全，如果没有消息……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