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李家组织走私，李家父子三人以及主要涉案人员，秋后问斩；李家夫人、小孩以及次要涉案人员，发配边疆；其余仆人及家丁，遣返回乡。李家的主要产业李府、日月楼、牡丹坊查抄充公，相继被人从衙门手里买走。其中的李府被张世垣买下，改造成了端木府。

章小乐设计十万大军，吓退倭寇之后，张世垣就安排端木致远以及章小乐等人，住进了端木府。端木府位于五行村的东面，距离五行村的东河较近。端木府原本是李府，是五行村数一数二的深宅大院，空间之大，布局之巧，常人难以想象，府内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小院，五个小院看似互相独立，但实际上通过连廊以及暗门相互连接，成为一个整体。

分析当下形势，按照常理来说，十万大军的震慑效应，可以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持续产生作用，吓阻倭寇不敢再犯。但是，世上之事，原本就很难预料，假如倭寇不依照常理，或者发觉之前有诈，很可能又要来攻打五行村，到那个时候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不但困扰着张世垣，也同样困扰着端木致远和章小乐等人。这是端木致远和章小乐，决定继续留在五行村的一个重要原因。

最近几日，章小乐经常和端木致远以及张世垣、秦松柏等人探讨五行村的防务，并实地观察黄河入海口附近的地形情况，一个大的构想渐渐地在章小乐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这一日午后，章小乐和端木致远正站在端木府的北院一处小亭内。端木府的北院是东、西、南、北、中五个小院之中，最大的一个院子，北院的院墙外是一望无边的荒滩，往北方向大概十几里的地方，就是五行村的盐场、渔场和奇禽养殖场。北院的中央地带，有一处很广阔的场地。李家覆灭前，常在这里举办蹴鞠大会和赛马大会，场地自然宽阔得很，广场的西面有数十间房屋，广场的东面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池塘上建有亭台楼阁，章小乐和端木致远所在的位置，正是池塘上众多亭台楼阁中的一处。

“不管是大明王朝，还是小小的五行村，假如不能处于一种和平稳定的状态，经济就很难向前发展，百姓的生活就很难得到改善。”端木致远说道。

“是的。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方，影响长治久安的，就是内忧和外患。历史上出现的任何一段盛世，几乎都是在排除了内忧和外患之后。否则，就是虚假的繁荣，不会出现长治久安的局面。就五行村而言，最大的内忧，当然就是李家造成的，现如今李家已经家破人亡，内忧也基本排除了；最大的外患，当然就是时不时有倭寇侵扰。”章小乐说道。

“你的那个让倭寇心惊胆寒，保五行村长治久安的大构想，若已经成熟，不如早些提出来，就算有些不足，也可以在实践中不断地完善嘛。”端木致远说道。

“我正有此意啊，所以，我今天还请了张世垣和秦松柏来此商量。”章小乐说道。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原来，张世垣和秦松柏在端木府的仆人引领之下，正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寒暄之后，四人分别坐下，仆人送来了茶水。

“据我了解，倭寇善用长刀，倭刀锋利无比，他们擅长陆地作战，水上打斗反而拙劣。所以，我们的总体战略就是：避免与倭寇近身缠斗，把他们消灭在水上。”章小乐说道。

“倭寇人多势众，倭寇的船只不但巨大而且众多。我们的人和船，在数量上明显处于劣势，把倭寇消灭在水上，这谈何容易啊？”张世垣说道。

章小乐没有直接回答张世垣的疑问，而是说道：“从我对五行村周边形势分析，倭寇进攻五行村，必从黄河入海口而来，然后沿黄河向西来到五行村东河口，再沿东河至五行村，也有可能沿西河至五行村。”

“不错。”张世垣说道。

“那么，从黄河入海口到东河入黄河口的这一段水路，就是倭寇的必经之水路。我们何不在此段河道大做文章？”章小乐说道。

“章总旗，请你详细地讲讲这个大文章该怎么做啊？”张世垣说道。

“我几天之前，详细地观察了此段河道，发现有几处水道极为狭窄，而且河岸的地势较高，适合打防守战，可化解敌船又大又多的优势；至于敌多我寡的局面，我们就得出奇兵，正所谓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啊。”章小乐说道。

“真是好计策啊！黄河两岸又高又陡的河岸，就好像若干艘永不沉没的巨船，倭寇的船只再大再多，也无法与这些巨船相比拟啊。”张世垣赞叹道。

“仅仅有这些巨船，还远远不够，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兵源和兵力部署。我的想法是：首先，从护卫中选出有特长的人员，将直接成为百户所的官兵。至于需要哪些特长，这将会是一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才可能在关键时候，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其次，从五行村的青壮年中，征集符合要求的人，补充护卫的不足。最后，每个里都组建一支民防队，为百户所的官兵和护卫的卫士储备人才。”章小乐说道。

“章总旗，你的想法特别好啊。尤其是组建民防队，这个好处特别多，民防队可以抵抗小股倭寇，也可以打击土匪强盗。而且，在民防队的带动下，可以提高百姓练武的积极性，既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保卫家园嘛。”张世垣赞叹道。

“是的。这样就可以在五行村，建立起三级防卫体系。第一级、民防队伍，也是战争的后备军，可由各里长负责，并向总里长报告；民防队伍的功能，主要就是保卫各里的安全，对于出现在各里的小偷、强盗、倭寇之流，进行坚决打击。”章小乐说道。

“第二级、护卫队伍，维护五行村的正常秩序，由统领负责，并向总里长报告；护卫队伍的功能，主要就是对内治理，协助办理与大明律相关的民事刑事案件，维护五行村的正常秩序。”章小乐接着说道。

“第三级、官兵队伍，由总旗负责，并向百户报告。官兵队伍的功能，就是抵御外敌、对敌作战，坚决打击各类侵犯五行村的外敌，主要就是消灭来自海上的倭寇、海匪等。这就是我的大构想，如果按照这样去做，再辅以奇兵，必可保五行村长治久安。”章小乐最后说道。

“章总旗，讲得实在太好了。当下形势紧急，事不宜迟，我们分头去办。官兵队伍就委托两位总旗负责，尽快从护卫队伍中，选出奇兵。这些官兵的日常训练和部署，也全部由两位总旗负责。百户所的驻地暂时还没有着落啊？”张世垣说道。

“百户，我和端木总旗已经商量过了，就安排在这里，你觉得如何啊？”章小乐说道。

“这里的场地足够大，周围的百姓也不多，而且离黄河入海口也较近，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地方啊。不过这样一来，可就要打扰两位总旗的生活和休息了啊。”张世垣说道。

“百户所安排在这里，不会打扰我们的。和官兵们同吃同住，不但方便我们管理和训练，而且有利于增进和官兵的感情啊。”章小乐说道。

“那很好啊。等到两位总旗选好了官兵，护卫的人数可就只剩下几十人了。松柏啊，你要抓紧从五行村的青壮年中，选出合适的来补充啊。”张世垣说道。

“遵命。”秦松柏答道。

“松柏啊，五行村的护卫还是由你全权负责吧。至于选人用人方面遇到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讲啊。” 秦松柏答道。

“好的。”秦松柏答道。

“关于各个里组建民防队，我明天就召集各里长到正义堂协商此事。事不宜迟，我和松柏这就赶回去，做好相关准备工作。两位总旗，告辞了。”秦松柏答道。

“三公子、秦统领，我们送你们出去。”章小乐说道。

随后，章小乐、端木致远陪着张世垣、秦松柏，走到北院一处隐蔽小门，小门由两个家丁把守，见到四人忙开门放行，张世垣、秦松柏走了出去，上了一艘小船。

端木致远和章小乐看到张世垣、秦松柏已经乘船离去，两人转身往回走。

“五行村的护卫虽由秦松柏全权负责，但实际上是由张世垣控制的。百户所，虽然由我们俩负责管理训练，但最高长官是百户，现由张世垣担任。现在你又提出各个里组建民防队伍，又是由张世垣总负责。张世垣成了五行村，所有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而且，张世垣还是五行村的总里长，最高的行政长官。张世垣的权力是否过大啊？”端木致远担心道。

“你是怕权力过于集中，滋生腐败吗？”章小乐说道。

“不错！”端木致远说道。

“权力过于集中，确实容易滋生腐败；但是，若权力分散，也容易造成效率低下啊。特别是当下，倭寇虎视眈眈啊。倭寇的威胁对于大明王朝来说，算不了什么的，但是对于五行村就是致命的。这次倭寇大军来犯，若不是你我协助，张世垣鼎力配合，恐怕五行村就和残卷上记载的一样，护卫及百姓死伤无数，估计早已经被倭寇给踏平了。假如五行村的军政大权没有集中在张世垣的手里，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在东河两岸划上十万个圈，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召集到所有的护卫前来协助啊。”章小乐说道。

“是的。若权力分散，好处是相互制衡，但是也容易造成效率低下，贻误战机的。”端木致远说道。

“就是啊。权力分散，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常常相互扯皮和推诿，最后谁也不愿意担责啊，致使一些很简单的事情，长久得不到解决。权力分散、相互制衡，也只能说是看起来很美好，实际上很糟糕啊。”章小乐说道。

“是的。历史不断地证明，权力过于集中，对于最高统帅的人品、才智，要求极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端木致远说道。

“张世垣的人品和才智堪称一流啊，这也是我不担心权力集中在他手里的原因啊。”章小乐说道。

“嗯。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了。”端木致远说道。

“等到五行村的内忧外患彻底解决了，到那个时候，就可以考虑权力分散了。”章小乐说道。

“嗯，是的。小乐，我对这些带兵打仗的事情，也不是很感兴趣。关于百户所选兵的事情，由你代劳全权负责吧。”端木致远说道。

“那哪行啊，你我都是总旗，我怎么能代替得了你？”章小乐说道。

“你就饶了我吧，你还不知道我的兴趣爱好吗？对了，我最近要去一趟紫叶山庄，探望一下凡逸和紫叶。还有就是小茹姑娘，帮我们找到漩涡池塘，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一下她呢。”端木致远说道。

“致远，你不会步凡逸后尘吧？是不是对小茹姑娘有了什么感觉啊？”章小乐笑着说道。

“呵…呵…怎么会呢，我只是把小茹姑娘，当着我的亲妹妹看待啊，而且我确实挺感激她的。”端木致远也笑着说道。

“你不用解释了，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其实男女之间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啊。天渐渐地凉了，你潜水去紫叶山庄，小心生病啊。”章小乐关心地说道。

“我打算找几个木匠，帮助我建一艘类似于潜艇的水下船，这样我就不必泡在水里了。而且哪一天，需要带凡逸和紫叶回来，也比较安全嘛。”端木致远说道。

“好主意啊！”章小乐说道。

“我正在构思中，还没有想好。你看看，我有这多的事情要做。所以，还是刚才那句话啊，百户所选兵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吧。”端木致远说道。

“呵…呵…好吧，我就代劳了，不过有什么事情，我还得找你商量，你不能逃避啊。”章小乐说道。

“那肯定不会的。我一会儿去趟忘忧坊，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和我一起去吧？”端木致远说道。

“我就不去做电灯泡了，再说，我还要做些选兵方面的准备工作，明天要去护卫的驻地正义堂啊。对了，你打包些刘记馒头回来，当作明天的早点吧。刘记馒头的味道，胜过古黄河风味馆（注：《中山河外传》中的一家特色饭馆）的馒头啊，不过还是不如我妈妈做的好吃啊。”章小乐说道。

“哈…哈…看来不管是时间的变迁，还是地点的转移，都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味觉记忆啊。” 端木致远说道。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北院，来到了中院。中院是五个院子中最小的一处院落，是端木府的办公区。两人道别之后，章小乐留在了中院，准备一些选兵方面的文字资料。端木致远回到了东院，让管家备好船只，自己周身又收拾了一下，佩戴上了小茹送给他的香囊，便从端木府的南门走了出去，来到了码头旁，管家早以安排了一艘小船在此等候。船夫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头戴一顶青色小帽，上身穿着青色短衫，下身穿青色长裤，脚穿青色布鞋。端木致远感觉那人好面熟，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端木总旗，还记得我吗？”年轻的船夫问道。

“你…我记得在哪里见过你啊。”端木致远回答道。

“我是孙二贵啊。”船夫说道。

“哎呀，原来是二贵兄弟啊。”端木致远说道。

“端木总旗，您可千万不能这么称呼我啊，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船夫啊。”孙二贵说道。

“哈…哈…不碍事的。总旗啊，什么的，只是虚名而已，不必当回事。二贵兄弟，你怎么会到端木府上来帮忙啊？”端木致远问道。

“不瞒总旗，你们刚到五行村，恰巧乘我的船，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几位不一般啊。最近又听说，你和章总旗设计退了倭寇，我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啊。这不，前几日，端木府上招聘船夫，我就赶紧过来报名了，就想着还能为几位公子服务啊。端木总旗，你现在要去哪里啊？”孙二贵说道。

“哦，原来如此啊。我现在要去九尺街啊。”端木致远说道。

“好的。小人斗胆猜一下，总旗是想吃忘忧肉丸了吧？”孙二贵问道。

“哈…哈…二贵兄弟，真是个机灵的人啊。”端木致远说道。

“不瞒总旗，忘忧坊的掌柜是我家远房的亲戚，要是算起来，我该管小茹叫姨呢。”孙二贵说道。

“哦，难怪我那次喝醉的那天晚上，小茹姑娘来找我的时候，说是听你说的，我当时还奇怪呢，她怎么会认识你的。”端木致远说道。

“总旗，得罪了。我通常是不会跟人讲客人情况的，但是我那次实在扭不过茹姨啊，所以就跟她说了，想不到她竟然去找你了。哎，也是啊，小茹那么关心你，总旗可能还有所不知吧？”孙二贵说道。

“此话怎讲啊？”端木致远说道。

“那日一别之后，我听说茹姨空闲的时候，常常以泪洗面，而且经常找我询问你们的情况。我一个船夫，我哪里知道你们的情况啊。多日之前，也就是你们击退倭寇的那天前夜，茹姨忽然失踪了，还留下了一张纸条，大意是：父母、兄长都不必担心，小茹因有急事须出门几日，办完事情，自然就会回来，千万不要找寻，也不要报官。吓得家人如热锅上的蚂蚁，还好第二天，她就回来了，不过什么也没有讲。家人见她完好无损，也就没有深究。不过很奇怪，自从那次回来之后，她的心情大好。旁人虽然不知道原因，我估计着她肯定是有了你的消息，才会如此开心。果然没过多久，就打听到你们设计退了倭寇的消息。” 孙二贵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 端木致远说道，心中暗想：如二贵所言，小茹姑娘果真痴情啊，可我心中早已有了丽娜，容不下其她的女孩子了。哎，这该如何是好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