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礼局大火已经扑灭，美轮美奂的廊榭楼阁已经化为灰烬，只剩下焦黑的残垣断壁，赫然醒目的伫立着，还冒着丝丝烟气。

羽林卫将残留现场团团围住，刑部和大理寺一众勘察官在残垣断壁中查找线索；礼部剩下未上殿面圣的官员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各种推卸、撇清责任，生怕惹祸上身。

辰时已经过了，林景晖一身官袍、宿醉未醒的姗姗来迟，一脸莫名其妙的问道：

“呵！这是怎么回事儿，烧成这样，我们还怎么公务？”

“哎呦，景晖兄啊，你怎么才来呀？”

众人见林景晖仍然一脸懵，想也知道，肯定昨晚又喝大了。

上阳宫麟德殿中，朝堂上鸦雀无声，氛围凝重，威仪尊贵的武皇陛下雷霆震怒，一本奏折从殿前重重摔到地上，冷厉的呵斥在大殿中层层回荡。

“大理寺彻查，刑部从旁协助，绝不姑息！”

殿中文武百官心中各自盘算，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事情其实无非两样，只要仔细勘察，自然可以清楚是天灾还是人祸。

散朝后，林澈心中忐忑不安，径直去失火现场寻找当时守职的內侍问话；內侍们亲口证明，魏王世子武延涛离开前屋中炉火已熄灭，林景晖是最后离开的人。

申时过后门已落锁，酉时之后大火才烧起来，林澈反复斟酌思索，些许疑虑忐忑不安，事情听上去没有错处，但是一想到林景晖太过正常的行为作态，又觉得此事破绽显而易见。

恢宏奢华的魏王府，夜色笼罩下，威严神秘，书房里烛光明亮，暖炉中热烈的火苗跳跃摇曳，烘托的房中温暖惬意，武承嗣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品茶闲聊，武幽若在一旁书案上静静的提笔泼墨，娟秀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父王，一切都按您说的办妥了，大理寺彻查下去，无论如何，他也别想全身而退，只要能拉林澈下水，他不再碍事，父王何愁大业不成？”

“现在还不好说，林澈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谁知道他还有什么招数、什么花样。”

“他敢，他的一举一动，只要皇姑奶奶想知道，他藏也藏不住。”

“不急，我们静观其变。”

武承嗣压低嗓音谨慎小心的回应，武延涛信心十足的翘起二郎腿，朝一旁书案前的武幽若撇撇嘴，玩笑道：

“有些人啊，还是省省吧。”

“无聊”

武幽若置之不理，继续提笔书写，白纸黑字清晰漂亮，果真字如其人。

夜深了，林澈在书房来回踱步反复思索，李敬芳默默的端来一杯热茶递上前，林澈正要接过茶杯，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抓着李敬芳手中茶杯将茶水泼进暖炉里，炉火“嗤”的一声熄灭了，炉中燃烧剩下的银骨炭闪着隐隐几颗没有熄灭的火星，李敬芳着急不解的问道：

“大人，你干什么？”

“敬芳，去重新拿些炭过来，把对面的窗户打开。”

“是，大人。”

李敬芳匆忙转身出去，房门打开，屋内空气顿时冷了许多，林澈看着炉火神色更加凝重起来。

腊八了，天空飘起了今年洛阳城的第一场雪，雪花打着旋儿悠悠地落在地上，慢慢越积越厚，整座城市银装素裹，壮丽而清冷。

林澈和李敬芳在饭厅炉火旁闲聊，林景晖难得早早回府，随即躲进屋中取暖再不愿意出来，林立殷勤的跑去东跨院请林景晖去饭厅用饭。

“三少爷，今日腊八，老爷和李将军都在等你一起去用饭呢。”

“知道了，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走到饭厅门口，林景晖掸了掸头上身上的雪花，推门进去，见林澈和李敬芳在饭桌前坐着等候自己，于是走到桌边拉过椅子坐下，扫视一圈桌上的菜肴，忽然一愣，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除了每人一晚的腊八粥，桌上全是林景晖打小爱吃的菜品，五香牛肉煲、萝卜炖排骨、什锦蔬菜会、还有烧饼面片汤；林景晖转念一想，多少年了，难得老头子居然还记得这些，立刻食指大动，拿上筷子端起碗，往自己碗里夹了块牛肉尝了尝，嗯，确实不错。

“都不是外人，就别客气了，别光坐着，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景晖嚼着嘴里的东西，腮帮子撑得圆鼓鼓，含糊不清的招呼他二人一同用饭，林澈眼中晶莹的闪着亮光，神色考究的打量着林景晖。

李敬芳看着林景晖的吃相摇头窃笑，端起碗筷低头喝粥；三人坐在一起用饭的场景，林立在心中幻想过无数次，没想到今日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林景晖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念叨着好吃，林澈坐在对面喝粥，悄然观察景晖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开口问道：

“景晖，尚礼局失火当日，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吗？”

“是，怎么了。”

“何时离开的？”

“申时刚过，对了，羽林卫的张恒和李恺当时见着我，还和我打了招呼；他们可是李将军的属下，不信你问他们去呀。没记错的话，张恒可是李将军自己从刑部调来的人，他一定不会说谎吧。”

“之后，你去了哪里？”

“回府吃饭，然后出去喝花酒，醉春楼的姑娘们可都热情着呢。”

“巡视的人发现大火起时，已经过了酉时，这么说，你真的全不知情？”

“当然。”

林景晖快速吃完自己碗中饭菜，筷子往碗上一扔，不悦的站起身来，嘟囔道：

“‘鸿门宴’啊，你不信我，还来问我？李敬芳，老头子最信任你，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向他解释。”

林景晖无所畏惧的说完话，绕过椅子，转身走出饭厅，雪下的更大了，所行之处一步一印，步步难行；林澈愁眉不展的放下饭碗，多想如他所说，完全和他没有关系，犹豫片刻，靠近李敬芳耳语交代几句：

“敬芳，你去醉春楼查查，记着，换了常服前去。”

“大人，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