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间过马，浮云朝露。

白露秋分，大雪冬至。

江南这小城之中，青砖漆瓦的墨色之上盖上了一层苍白之雪。远远望去，那寒雪与天交色，又融于人间烟火。

满天飞雪如碎云般落下，街头的人们步履匆匆，似没了往日的有悠闲之意。

各家生火取暖，不喜在寒冬之中驻足屋外。

这日，一位少年踏雪而来，走到了江南小城的药房门外。他抬起手，顿了许久，还是敲了下去。

敲门之声响起，落于雪中。

少年紧了紧衣袍，静静的等着。不久之后，药房之中有人拉开了门。

两人相望，在沉默之中，也不知是谁先笑了起来。

门中的李如意开口问道：“怎么来了？”

亓官宴笑了笑：“我要成亲了。”

他往药房之中看了看，“不叫我进去吗？”

李如意让开了身子，将亓官宴迎了进去，而后又关上了药房之门。那药房之外的寒气被阻挡在了外头。

两人登上了阁楼，到了阁楼之上围着一个暖炉，在窗前坐了下来。

亓官宴也没客气，盘着腿，打着哈欠。

“羡渔姑娘呢？”

李如意抬手一指后院，“在休息呢。”

亓官宴点了点头，双手在暖炉之上搓了搓，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这里没有其他人，便来了。”

“想来，你如今待的地方应该没有我不能见之人。”

桌上温着酒，炭火在炉中熠熠生辉。

李如意为亓官宴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亓官宴的面前，“暖暖身子。”

亓官宴手不舍的从暖炉上离开，举起酒杯便将温酒喝入腹中。放下酒杯，亓官宴眯着双眼，顿感舒服了许多。

“是谁？”李如意望着亓官宴，问道。

“什么？”亓官宴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摇头道：“一个凡俗女子，说了你也不认识。”

他的双手又放回了暖炉之上，烤着火，像是一个凡人一样。

“怎么不带过来？”李如意又问。

亓官宴笑着指了指窗外的飞雪，“太冷了，何必舟车劳顿？”

“她不知我是仙修，我也不想让她高看我一眼，便算了......”

李如意看着亓官宴怕冷的样子，笑了笑：“你这样子，还真像一个凡人。”

明明有着天人修为，却到何地都装出一副怕冷的样子。

亓官宴扫了李如意身上裹着的大厚棉衣一眼，不满道：“你不是一样？”

李如意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一种莫名的寒伤在这阁楼之上寥寥徘徊，又随着那暖炉之烟于风中消散。

沉默之中，李如意伸展了一下身躯，像是随口问道：“怎么找了一个凡人？”

亓官宴脸上挂起了笑意，“喜欢啊。”

见李如意不解，亓官宴顿时笑道：“在江湖求剑时遇上的，当时她摆了一个擂台......”

“凡人的擂台，我也看不懂，总知当时许多人上擂台与其对擂都败下了阵来。她披靡的姿态，像是瞧不起所有人男子一般。”

“我一时升起了好胜心，便也上擂台了。”

李如意神色古怪，想到了一个仙修上了一个凡俗之人的擂台，顿觉应该碾压一切，于是便问道：“光彩耀人？”

“不！”亓官宴摇头，“惨不忍睹。”

李如意困惑地望着亓官宴，而后明悟了过来，“你没有用修为！”

亓官宴点头：“跟凡俗之人对垒还要用修为，我拉不下这个脸！”

李如意顿觉有趣，便又倒了两杯酒。

“如此说......”他又示意亓官宴喝酒，“是一个奇女子？”

亓官宴举起了李如意倒好的酒，慢慢的喝了起来，一边喝着，眸中却涌现出了一抹沉闷。

“奇女子，武道天资极高......”他放下了杯盏，望向窗外，“奈何没有丝毫的修炼天资。”

李如意好奇的打量着亓官宴，想了想问道：“既然如此，怎么看上你的？”

亓官宴皱起了眉头，紧盯着李如意，神色顿时极为不满。

“你什么意思，我是没有你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如你吧.......”他怔了怔，像是仔细的想了许久，然后败下阵来。

亓官宴兴致阑珊，“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李如意嬉笑道：“说说。”

亓官宴想了想，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用修为，打不过她。”

而后他便又得意了起来，“但是我抗打啊，所有人里，我是最抗打的一个。虽然打不过她，但是她也打不死我！”

“我不服输，她便在擂台上打了我一天。”

“她许是累了，便认输了。”

李如意听着亓官宴的话语，脑海之中顿时浮现出了亓官宴与那女子的相识景象，笑了起来。

一个不要脸的仙修，在尘世间的擂台上虽然没有用修为，但是其修为还是帮了他。毕竟，仙修的身躯不是寻常人所能比拟的。

这般相识，倒是有意思。

“何时成亲？”李如意又问道。

亓官宴洋洋得意，“来年开春。”

李如意点头，“挺好.......你来是叫我去参加你们的大婚？”

亓官宴摇头反问，“你去得了？”

李如意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亓官宴意有所感，看向了药房后院方向，轻轻一叹，“只是前来跟你说一说我的喜讯，好让你知道我而今过得挺好。”

“你呢？”

李如意猛的抬头，直视着亓官宴。

亓官宴未曾说，他只是有些放不下成亲之后便销声匿迹的李如意。虽然知道李如意如今的修为，也应该遇不上什么事情。

但是许久未见，便还是借由寻来了。

亓官宴看着脸上带着一缕被特意隐藏的沧桑，叹了口气，“或许，你还没有我过得好。”

李如意低头看向了杯中酒，久久未语。

曾经的半月山，两个少年依旧还是如同曾经一般，只是物是人非，那病秧子的倒霉孩子还是在头上染了雪。

亓官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的飞雪。

“其实这尘世间，或许没有你我想的那么差......”

李如意抬头，不解的望着亓官宴。

亓官宴回眸，看向李如意。

“亓眉......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