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灵物，与其说是灵物，不如说是一个人。

只不过这个人实在太小，约莫只有巴掌大小的模样。身穿着一袭锦澜宝衣，脑袋上的长发被束在冠下。通体如玉，看上去像是一个瓷娃娃般。

它的脚下似乎有一册看似极为古朴的书卷，看不清年岁。

踏着书卷，悬飞在在玄凤的身旁，来回的飘舞着。只是那双细小的眼眸之中，所流露的是深深的担忧之色。

灵物脚下的书卷飘到了玄凤的面前，灵物则是盘膝坐在书卷上。

它伸出一只小手，轻轻的抓住了玄凤的衣领，微微的晃了晃道：“你快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有人故意将那些被诡异沾染之人引到你的面前，让你救他们！”

“等你吸收多了诡异之气，你会虚弱不堪。”

“想必那个时候，背后之人就会对你出手了........”

小小的灵物，那细腻的声音之中带着哀求。

玄凤转头看向了灵物，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着头低下了头去。

她的眸中带着说不出的平静，只是那平静却似乎来的诡异。

沉默了好久好久，玄凤仰头望天，呢喃自语。

“我知道！”

灵物坐在悬飞的书卷之上，怔怔的望着玄凤，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开口：“是你自己.......”

“...不想活了！”

玄凤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某人的阴谋之中。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能知道，却还是朝着那个陷阱走去。若只是想要救人，她大有无数的办法。

何必引诡异之气入自身？

如此，唯有一个解释！

她自己不想活了........

小灵物话音落地，见到玄凤没有反应，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紧紧抓住了玄凤的手，哽咽而慌乱的开口：

“可是为什么呀？”

“你明明能永远活下去的！”

一缕清风吹过良宵，在那山岗之上卷起了玄凤的长发。

玄凤抬起手轻轻的捋了捋自己的额前长发，将其捋到了耳后......

又回头看向了那灵物，轻轻的抚摸着灵物的小脑袋，语气极为平和，“你身为文天书灵，你难道真的想不到吗？”

书灵摇头，双眸泛着红霞。

“我想不到！”

玄凤话语轻盈，神色平和，“那你翻翻你的书？”

书灵低下了头去，犹豫了一番，然后腾空而起离开了脚下的书卷，回过头疯狂的翻着书卷。

那书卷仿佛记载了无尽的东西，却没有玄凤一心求死的缘由！

它翻了好久好久，却无法在书中找到答案。

是啊，书中怎会有玄凤求死之心的缘由？

玄凤望着书灵不断的翻着书卷不愿停下，摇头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我涅盘了多少次了吗？”

书灵翻阅书卷的动作猛的一顿，转头看向了玄凤，“九次！”

玄凤脸上闪出了疲惫，点了点头，在一旁缓缓的坐了下来，提了提长裙，闭上了双眸，“是啊，我已经涅盘九次了！两万年一个往复的世轮，我整整经历了九次。”

“而我也害死了自己的九个涅盘之身！”

书灵猛的一颤，呆滞在了原处，那翻动着书卷的小手，停在半空，久久未动。

不远处，于林中看着万古年前的李如意面色猛的一白。

似乎想起了什么........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玄凤又是自言自语道：

“我每一次涅盘，不过只是以玄凤之力涅盘出一个新生。就像老树死去的躯干上，又长出了一枝新芽！她们明明不是我，可我的神魂却在她们的躯体内滋养。”

“待到有一日神魂苏醒，便算是涅盘成功了！”

“可你知道.......在我神魂苏醒之前，我的新生早已有了自己的灵智，她们也拥有着自己的记忆！而我的苏醒，会将那新的意识和记忆磨灭！”

“我会忘记，新生之躯的记忆！”

“这也就等于，我不过是借躯重生罢了.......”

“我的每一次涅盘，都是在杀死另一个我自己！”

“我早已厌倦了这一切，不想再夺取另一个孩子的一生，而让自己能够涅盘！”

玄凤叹了一口气，对着书灵轻轻的笑了笑：“你见过我的九次涅盘，你自然能够看到她们意识和记忆在我的神魂苏醒之前.......慢慢的虚弱，而后消失。”

“对吗？”

“在九次涅盘之中，你最喜欢的又是谁呢？”

书灵早已呆滞，怔怔的望着玄凤。

似有无边的话语，在书灵的嘴角，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它沉默了好久好久，这才缓缓的转头看向了落凤坡后的凤巢方向。

玄凤望着它，它却不曾说话。

终于，它低着头，眼角滴落了晶莹，“我最喜欢......你这一次的新生。”

玄凤神色之中闪过一丝苦楚，却还是问道：“她......是什么样的？”

书灵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将书卷轻轻的盖上，然后又重新坐回了书卷之上。

它轻轻的托起下巴，眼中似带着回忆。

“你的这一次新生，是一个很乖巧而聪明的人。”

“她喜欢站在凤巢的边缘望着外面的景色，时常说等以后有机会了，要看看外面的天地！”

“只是凤巢困着她，她走不出凤巢。”

“她也很聪明！在她长大一些后，她就发觉了自己体内还有你沉睡的神魂！”

“可是她却没有想过要阻止你的苏醒...”

“她说.......”

“她其实分不清你就是她，还是...她的娘亲！可不论是什么，她都甘之如饴！”

“在你苏醒之前，她似乎早有预感，每天都拉着我，要说好多好多的话！”

“她似乎知道，自己没有太多说话的机会了。”

“在你开始苏醒之后，你们交替地占据着这具肉身。你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

“直至，她的意识完全消失。”

“在她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她问我.......”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她说，她真的好想好想出去看看。”

“去见见外面的人，去见见外面的风景。去听听别人说话，去.......”

“...交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