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数载，镜中已过甲子。

李如意白发苍苍的回到江南，看着容颜依旧的亓眉，沉默了好久。

只是，似乎那岁月的洗礼，让李如意平淡了许多。

亓眉望着有些苍老的李如意，不知为何有些复杂，“你老了。”

李如意淡淡的笑了笑，“可你却容颜依旧......”

一旁的祁平望着隔空相对的二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转身牵起那匹陪他们走遍天下的老马，去往后院之中。

留下了公子与夫人二人。

李如意捋了捋自己的苍白长发，深吸了一口气。

“聊一聊？”

亓眉猛的一颤，呆滞地望着李如意。

良久，轻轻的点了点头。

两人并未进入府院之中，而是转身朝着那街头的药房而去。

数十年未曾归来，药房早已衰败不堪。

那窗纸在风霜之中，化为了尘土，四面透风......

两人推门而入，望着这四面透风的药房，沉默了许久。

李如意疲惫不堪的走进了药房之中，看着药架之上的满是尘土，轻轻的笑了起来：“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老先生便说他的愿景是：但愿架上药生尘，何惜架上药生尘。”

“如今，他倒是如愿了。”

亓眉怔怔地望着李如意的背影，恍惚开口：“你理清了？”

李如意点头，“走遍这世间，为的不就是如此吗？”

“镜内镜外，总是有些差距的。”

“走得越远，看得越多。便在那交错而记忆之中，理清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它给我的。”

亓眉不解，“它没有夺取你的本来记忆？”

李如意摇头：“没有！”

“为何？”亓眉颤声问道。

它既然想要让李如意沉入其中，为何又不抹去他在镜外的记忆？

李如意叹了口气，“因为它从未想要让我死在这里！”

“它只是想要以此逼我走遍这世间，借我分清镜内镜外记忆所行之路，来看清镜内镜外哪些不同之处.......”

亓眉闭上了双眼。

是啊，它也同样未曾抹去她的记忆！

它编造了一段谎言，却不是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想要让李如意死在其中。

可它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如意回过头，看向呆立的亓眉，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可分清？”

亓眉深深的看着李如意，而后摇了摇头。

她分不清，或者不愿分清.......

李如意笑了笑：“其实你早已分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只不过你不愿认输罢了。”

亓眉转过头，看着江南的街头。

“真的分得清吗？梦做久了，谁又分得清是梦真还是醒更真？”

这梦中，她又何尝不是真的等了李如意数十载？

李如意默然，站了好久。

他走到了药房门口，又重新坐回了他曾经常坐的门沿上。

亓眉也坐到了李如意的身旁。

两人坐在一起，似乎真如夫妻一般......

听着江南的小桥流水，李如意转头问道：“所以呢，你的布局，便是借它杀我吗？”

这是李如意至今未曾明白的。

若要借镜同步为局，她何须自己入局？阴阳镜的演算，即便没有她，自然也会给出其他的假象。

李如意想了想又问道：“或者说，你说的仙人转世......”

“是真的，还是它按我的记忆，所给你的创造的假记忆？”

亓眉闻言扭头看向了李如意，“你觉得呢？”

李如意摇了摇头。

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真的。”

李如意一愣，并未说话，而是听着亓眉继续开口。

而亓眉也果真继续说道：“还记得在晓命之境中，我经历的一切吗？”

李如意点头，“记得。”

亓眉沉默良久，又继续开口道：“我原以为，先祖解开了我在知否洞天之中的所经历的一切缘由。”

“我以为，知否洞天的仙君是为了以我的仙人血脉之力。而想要做些什么.......”

“只是当我离开晓命池后，我便发现，我的体内还有一道无上的仙人神魂！”

“她在沉睡着，可终将会醒来。”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知否洞天或许并不是想要我那一点可怜的仙人传承血脉。”

“而是因为我是仙人转世！”

李如意开口问道：“为何？”

亓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曾与你说过，遥观天下的十三重天上，原本有天宫，天宫之上有仙人。”

“只是因为一场远古的大战，天宫陨落，仙人不知去向。”

“而今，天下出现了仙人转世的神魂。”

“可想而知，一个大世将要来临。”

“若我是其中一位仙人的转世，我的存在将是知否洞天的立足于这个大世的底蕴。”

李如意恍然顿悟，开口问道：“所以你对我的布局，与此有关？”

亓眉回头，平静的望着李如意，轻轻颔首。

她继续开口道：“我能感觉到，当她苏醒的那一刻，我将成为另一个人。”

“因为我本是仙人血脉，所以在她苏醒之时，我不会死去。可她却能将我的一切过往抹去，以得无垢心。”

这一点，与徐羡渔不同。

徐羡渔体内的仙人神魂苏醒，徐羡渔将消散。可亓眉乃是仙人血脉，不会在神魂苏醒时死去。

不过，那复苏的仙人，会主动将其抹去。

说起来，结果并无区别。

仙人不会允许自己的过往有异，哪怕是转世身，所以她还是会主动将其抹去。

亓眉轻轻的笑了起来，“可是我总不能让她轻易如愿，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让她即便能将我抹去，也不得安宁！”

亓眉的神色之中有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仙人不是无垢心吗？那我就让我心中有垢！在她的转世之躯上，留下一道她无法抹去的痕迹。”

亓眉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笑着问道：“李如意，你说，我与你在此的一世夫妻，能否在我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若是我还怀了你的孩子，她该有多大的怒火？”

“或许她还想杀你泄愤，可寻了半天，却见你已经死在了这镜中，她该有多羞愤？”

这便是亓眉真正的布局！

在知道自己乃是仙人转世之后，阴阳镜也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