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不能娶亲，这一点，李如意自然是知道的。

就像先生和道长，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一个人。

李如意完全不想和先生和道长一样孤独终老，他有着远大的抱负，便是...

......延续李家香火！

要是做了文阁第六贤后不能娶亲，那怎么行？

徐羡渔还在等他......虽然徐羡渔什么都没说，但是李如意隐约懂一点。

即便八字没一撇，但是总不能先把路给堵死吧。

万一呢？

所以，李如意心中升起了退出文阁的想法。

十分的明确！

书贤嘴角抽搐个不停，望着一脸悲愤的李如意，苍老的脸上挤满了皱纹！

沉默良久，书贤艰难的开口问道：“小小年纪，不想问鼎仙道之巅，你却想娶亲？”

李如意不满的努了努嘴，泰然自若，“那怎么了？”

“我都十六岁了，山里好些人都当爹了......”

一老一少陷入了长久的对视之中，终于还是在李如意那厚脸皮中......书贤率先败下了阵来。

“谁跟你说文阁不能娶亲？”

李如意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以吗？”

书贤满脸不耐的摆了摆手，“自然是可以的！”

“五位师兄有成亲的吗？”李如意又问。

书贤摇了摇头，默默的喝了一口茶。

“没有！”

李如意想了想，又是问道：“为何不成亲，是因为不想吗？”

书贤白须抖了起来，闷声闷气道：“对！”

“为何不想？”李如意刨根问底。

书贤转头看向昏睡的知贤，忽然想把知贤唤醒，继续格物对峙。

只不过想了想，书贤还是对着李如意语重心长的开口道：“如意啊，仙道一途，所经坎坷。修仙之人应当将心思放在问鼎仙途，不要老想着成亲之事。”

“这对你不好......”

李如意不解，反问道：“若是不想成亲，我问鼎仙道做什么？”

“仙道之路，注定孤独！”书贤说。

“那便不问鼎仙道！”李如意说。

书贤反问：“若无问鼎仙道之心，你如何能守住你想成亲之人？”

李如意也反问：“若无成亲之心，如何问鼎仙道？”

书贤深吸了一口气，“成亲之后呢？”

李如意自然道：“自然是生孩子！延续李家香火！”

书贤摇头：“天道不平，生了又如何？”

李如意一怔，似乎在书贤的话语之中，他听到了一种莫名的古怪之意。

“师兄是什么意思？”

书贤叹了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入了竹苑之中，负手而立，望着茫茫竹海。

长风吹过，竹海摇曳伴着书贤的话语：“如意啊，若这天地皆一个谎言，生子也将让其被困在谎言之中。”

“你又如何忍心让你的子嗣经历与你相同的苦难？”

“仙道之途，注定孤单。”

“唯有问鼎仙道，方有为世间求得一线真相的可能......”

“可每一个大世，能够问鼎仙道的唯有一人。当你一人回首世间，红颜皆枯骨，你又该如何？”

李如意怔怔的望着书贤的背影，一直以来，书贤在他面前似乎都是那种随性而行的平易近人模样。

可是这一刻，李如意竟然在书贤的身上寻到了似如先生背对着他，望着天地的那种感觉。

“师兄所说的谎言，是什么？”恍惚之间，李如意问道。

书贤转过头来，看着李如意，低语轻喃，“如意可曾想过，所谓剑暮到底是什么？”

“为何那些进入剑暮之人，会迷失在其中。”

“明明在同一片天地之下，为何又会走不出来？”

“凤鸣江的彼岸，又是什么模样？”

“为何剑暮来临之时，凤鸣江的彼岸会前来如此多的诡异？”

“剑暮之中的诡异，又真的只是诡异吗？”

书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如意还小，这天地的真相，你看不到。”

“而你终有一天会看到它，而那一日，也已经不远了！”

李如意恍惚的望着书贤，不知为何，他感受到了一种无力之感。

仿佛是书贤的话语之中，那话语太过沉重。

沉重到李如意无法面对......

低下头，李如意看向了自己的杯盏。杯中茶水摇摇晃晃，倒映出了李如意那青涩的面庞。

那杯中倒映的他，虚幻无边，似那剑暮之中的诡异一般......

李如意陷入了沉默，不知所想，却见书贤微微一笑，“所以...”

“你还想要成亲吗？”

李如意想了想，点了点头。

“想啊！”

书贤脸色一变，望着李如意，一头白发抖个不停。

沉默良久，书贤摆了摆手，“为你设的文阁大比已经开始了，你去吧。”

“输了也不打紧，反正能让你走到最后！”

李如意一愣，不明白输了还能怎么走到最后，输了不就无法参加下一轮比拼了吗？

李如意虽然不解，但是既然书贤这么说了，显然是安排了一些‘黑幕’。

想着，李如意便心安的离开了竹苑。

等到李如意离开之后，书贤重新回到了茶桌之前，望着茶桌之上昏睡的知贤，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知想起了什么，书贤转头看向了身后那竹屋的牌匾。

“师尊，你当年失败了。可师兄们还是一直在照着你的脚步在走着......”

“这世间的真相太过绝望，师兄们找的这道希望，真的能勘破这谎言吗？”

转头看向了李如意离开的方向，书贤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这天下，有岂止是你身负命劫......”

书贤低下了头去，不知从何处取来了卦签。

他轻轻的摇曳着，甩出了一枚签。

那支命签摔落在了桌上，似在说着整个竹澜的起伏不定。

书贤苦笑了一声，收起命签......

“吾为苍生求一卦，却观天下皆无生！”

举起杯盏，书贤望着杯中茶水之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手却微微一抖，放下了杯盏，似见到了恐惧之物一般......

长风吹过竹苑，又一次荡起了书贤口中的那一声声仙道经。

声音传出竹苑，带着落寞......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