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在金雪之的陪同下完成了填报手续，顺利成为了销售组的一名组员，而此时的陈天已经成为了他的上司，陈天对夜初的到来内心却很不悦，但表面上却装得很开心，还口口声声说会多关照他。陈天对所有人都隐瞒了陈梅的事，尤其是对夜初，陈天不敢对他透露半点关于陈梅的事，要是夜初脑子一热将他的事全抖了出来，那陈天的一切努力就白费了，再加上以金雪之对夜初的态度，即便陈天是主管，也不敢对夜初大摆架子。

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就等明天正式上班了，夜初对着金雪之表达感谢，金雪之回答“举手之劳而已，要是你真想谢，不如请我吃顿饭吧。”

夜初道“好啊，只是我选的地方你别嫌弃。”

“当然不会，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夜幕降临，夜初将金雪之带到一处路边摊，点了几份小菜，金雪之用手帕擦了擦凳子和桌子，夜初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剩的钱不多了，只能请你到这种小摊子吃了，我知道你一定吃惯了山珍海味，像这种地方的菜一定不和你口味，要不今天就算了吧，等我发了工资再请你好好吃一顿。”

“不用，我觉得这里挺好的。”金雪之道“虽然我是第一次到路边摊吃饭，可看大伙都吃的挺开心的，想必这里的菜一定别有一番风味，再说了，菜都还没端上来，你又怎么知道不合我的口味。”

夜初一笑道“希望如你所愿，别后悔哦。”

“我愿定会实现，绝不后悔。”说罢，四道小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装菜的都是清一色的圆盘子，菜的卖相也不怎么好，金雪之拿起筷子后感觉有些紧张，她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肉丝吃到嘴里，当舌头蠕动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洋溢出了微笑，“真好吃，这菜虽然长的不怎么样，但味道是真的好。”说完又连着吃了几口，这时她才发现夜初一直在盯着自己，她对刚才自己的表现顿感羞涩。

夜初看见她刚刚吃东西的样子，不禁想起了星儿曾经也是说过这些话，可当金雪之露出害羞模样时，他又清醒地明白金雪之是金雪之，星儿是星儿，她们是两个人。

金雪之道“不好意思，我刚刚是不是有些失态。”

夜初道“雪之，你平时吃饭是不是都是循规蹈矩的。”

“我……”

“看来是了。”夜初从金雪之的表情上看到了答案，接着道“我去过一次西餐厅，吃过一次高档牛排，说实话，味道是真不错，但也谈不上人间美味，而且在那餐厅里不紧要注意着装，就连动作都要优雅，否则就会被人笑话，感觉吃个饭是给别人吃的，说实话那种感觉很不自在，这些路边摊的菜或许谈不上美味，可满足舌头需求绰绰有余，又能吃的自在，我觉得这样的吃才更有意义，就像你刚刚，你是吃到心里了。”

金雪之道“你说没错，这次我是真的吃到心里了，我想我会永远记住这顿饭的。”

“哇，这不至于吧，我就顺便一说，还不至于说永远吧。”

“永远的意思永恒且遥远，美好的东西就当如此。”

夜初笑道“好了，这吃饭怎么变成讲道理了，回归主题，大口吃菜。”……

饭后夜初将金雪之送回了家，金雪之似乎特别开心，但对夜初而言，这顿饭仅仅只是为了表示感谢。

灯光昏暗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那一闪一闪的路灯，这就是上海夜晚的常见景象，夜初明白，自己在这里不过只是一粒尘埃，如同那绕着灯光嘻舞的飞蛾，然而即便是飞蛾，也会朝着最亮的地方靠近。

正式上班后，夜初对金氏公司有了充分的了解，金氏会采购原材料制作成布，一部分布直接出售，另一部分由公司旗下的各大纺织厂进行加工，加工后的布艺品将会打着拥有百年历史的金氏标志由公司名下的各个门店自主售卖，而金氏内部所成立的销售部在当时可以说是公司的核心部门，不论是原材料的进购，或是品类的设计都必须和销售部的人沟通，销售部会根据市场需要提出建议以及审核，最后再由销售部安排营销路径，金氏的销售部就如同公司的战斗部门。

半个月后，金天恩召集了金秋以及财务部、采购部、设计部和销售部的人开了一场内部的重大会议，各个部门的管理阶层坐在长方形会议桌的两边，金天恩则坐在主位，金秋以及其他几位同样经理级别的人各坐其侧，从上往下依次入座，而这几个部门最普通的员工则坐在会议室靠墙的椅子上，而夜初恰好就是在靠墙椅子上的一位，看着是那样的不起眼。

金天恩道“今天的这场会议主要讲两件事，先说第一件，去年公司的盈利一直不乐观，比前年下降了不少，相信各位都有所体会，再加上北伐战争的影响，销量直线下滑，现如今各地的仓库已经堆满了积货，对于这个问题一直由销售部在负责，金秋经理，这个问题你怎么说。”

金秋道“现如今上海的门店已重新开始营业，我们销售部商量了一下，拟出了一些方案，资料已经放在大家的面前，陈天主管会对大家说明。”

金秋明显是想把机会留给陈天，陈天站起来说道“针对货物积压的问题，我们希望在不同的城市采取重新定价，降价处理虽说利润达不到原本的预期，但照样有利润的空间，如此既可以收回成本，避免亏损，还可以解决掉公司现在的积货问题。”

财务部经理道“我看了下这上面的新定价，表面上看是有所盈利，但按照这样的定价，在刨去材料成本，人工费，以及销售过程所需费用外，可以说根本就没赚钱。”

陈天道“这个我算过，可因为战争的影响，许多人的钱袋子减了不少，若不采取这样的定价，恐怕很难吸引顾客，再加上这是去年的款式，谁知道今年又是什么风格，而且马上又要换季了，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那些货将很难处理，总不能又压着吧。”

会议陷入了沉默，金天恩见所有人都没有吭声，便问道“金秋经理，陈主管的这个方案你同意吗？”

金秋道“现在金氏的门店已经占据了中国最繁华的几个城市，这个价格如果这些个城市都卖不走，更别说其他城市了，陈主管提出的这个办法在眼下已经是最快也是唯一能挽回损失的方法了。”

金天恩沉默半晌后说道“你们销售部这么多人就只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吗？陈天主管，这上面的定价是你们销售部所有人一起定下的还是你一个人的。”

陈天忽然手心冒汗，压低声音道“这是我定下的，但部里的员工并没有提出异议。”

金天恩打量了一圈销售部里的人，这时，他发现墙角的夜初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想说不能说的气息，便说道“那个新来的小伙子，我记得你叫夜初吧。”

金天恩的一句话，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夜初的身上，金天恩道“我记得你之前就做过生意，陈天主管的建议，你们都同意吗？”

夜初沉默不语，金天恩笑道“怎么不说话呢，这是开会，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夜初站起来说道“对于陈主管的方案，别的组员我不清楚，至于我，我谈不上同意，也谈不上反对。”

“这话怎么说？”金天恩问道。

夜初回答“陈主管的降价方案确实能解决眼前的困境，但我在想会不会还有更好的方法，最近我看了不少关于金氏的历史，金氏本来就是百年老字号，所以在定价上一直属于国内前列，现在突然大降价，沦为二三流产品价，会不会让人产生疑滤，这对金氏的品牌质量会不会有影响？降价之后，以后我们若想把价格调回来，又将是一场大涨价，顾客还会不会买单，这都是问题。”

陈天道“这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眼下只能先顾眼前的，如果积货卖不出去，资金无法收回，一切都是空谈。”

夜初道“我只是说了一点自己的担忧，或许只是杞人忧天，像陈主管说的，眼下还是要以积货问题为主。”

金天恩道“关于积货处理，会后销售部再商讨一下，每个人都拿出一个方案来，金秋经理要抓紧，如果三天后还没有结果，就采用陈天主管的方案吧。接下里，我要说第二件事，厂里的部分机器已经老化，生产出来的样式也太少，公司决定给部分机器来一次换血，同样的，生产出来的样品也会有所改变，关于这件事，各个部门要做好工作，把方案尽快交上来”……

散会后，陈天找到夜初，对他说道“我说你怎么回事，那样的情况来拆我的台。”

夜初道“我哪有拆你的台，还不是老板问了，我才说出自己的看法吗？”

“那我问你，你有更好的法子吗？”

“暂时没有？”

“那不就对了吗，我们是兄弟，虽说是表的，那也血脉相连啊，我们兄弟必须在同一战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少人盯着我这主管的位置，我得立功，你得帮我，我升了才能提拔你，像那些话你就不该说，以后想说什么，得提前跟我打招呼，明白吗？”

夜初点了点头，但他的心里却并不乐意，因为在他心里想的并不是立功，而是找到真正解决掉问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