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八支队

作者:峰海青山 | 分类:历史 | 字数:26.9万

书名:八支队 作者:峰海青山 字数:4241 更新时间:2024-10-11 10:52:07

日头偏西,西北风一阵紧过一阵,但风再大,也止不住那爱说话赶车把式的嘴,坐在车上的大宝饶有兴趣听着。

大宝才出镇子,这左手一鸟笼右手一篮子货让他有点喘气了,正在发愁时,就遇上了赶完集卸完货回空的一挂驴车,上前一打听路线,还真能捎上一大段,送上一包纸烟,相互间真诚的一番推辞后,车把式小心翼翼的把香烟揣入怀里,朝他露了露能咬断缰绳的二颗大板牙,奋力挥臂甩了个凌空鞭响,识途老驴听到主人发出的信号后,便架着车昂首挺胸行进在这沟沟梁梁的黄土高坡上。

车把式真是这山区里的大博士活百科,是什么都知,无所不晓。他是说完八路说土匪,说完鬼子说伪军,说完年景说光景,说完庄稼说牲畜;他知道邻村的财主同媳妇是如何扒灰的,也知这一路上村庄有几家的汉子去了西口;骂镇上的不良商家往酒里兑水,骂乡下的维持会长欺男霸女。

话长路短,当到了要同大宝分手的岔道口时,车把式才十二万分不愿意的收住话头,十分眷念的辞别。

大宝整了整行头,拍了拍灰土,提起篮子,甩开大步,朝铁岭村走去。转过了一道弯,上了一道坡,只见有一个货郎晃晃悠悠跌跌撞撞迎面走了过来,当他们擦肩而过走了二步,同时回过头。

“军爷?”

“你是做古懂生意的小哥?”

他乡遇故人,有时会让人感动的泪水涟涟,在这荒山遇故人,一下让人有子也会有三分亲近感,他们停下了脚。

“军爷,你什么时候做起了生意?”

“什么生意。这是···这是,唉,小哥,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同你说了吧。这阵子有听说打太平镇炮楼的事吧?”

“这事谁不知道啊。还死伤了好几个日本人。”

“可不是吗。但是谁打的炮楼,谁打的日本人,这谁也不知道。日本人也急了,下了死命令,要在七天内查清。何团长也红了眼,明天是最后的期限,查不出来,这关还真不知怎么过。”

“要真打听不出来还能吃了你。”

“吃不了也得扒层皮啊。”

“要是能打听出来有什么奖赏啊?”

“小哥你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你一定知道,你成天到处收古董,走的地多,见的人多,知道的事也多。何团长说了,谁能查出来赏五块大洋。”

“五块大洋?”

“五块大洋。”

“拿来。”大宝一伸手。

“什么?”

“五块大洋啊。”

“小哥,你知道是谁打的炮楼?”

“有大洋我就知道。”

“小哥,,我可遇见真神了。你先把情报告诉我,我回去报上去,待赏金下来了,我就送给你。”

“你把情报报上去,那何怪会把赏金给你,有这好事?他可是連你们的伙食都要抠一把的人。你知道,我是个生意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

“我的老哥,你可要帮我这个忙啊。让我过了这个坎,以后你让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这可你说的?”

“我说的。”

“军爷的大号我还不知呢?”

“我叫马久仁。”

“我说马哥,不是小弟不肯帮忙你,只是生意的规矩不能破,尤其是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今天不知明天事。好了,我还要去往山里去看货,山里传出话来,说有个乾隆爷用过的尿壶,这不,我还准备了好些礼。天也不早了,咱们互不耽误。有缘会再见面的。”

“小哥,你可千万救你老哥一命啊,要不,叫我天天在这山沟里打探消息,不管是遇上国军还是八路,小命迟早的玩完。”

“遇上国军遇上八路,那算你造化,如遇上土匪和狼,保不齐你就連骨头都找不到喽。”

“谁说不是啊。”边说边四下张望。

“唉,咱们能在这相遇,也是缘份。只是我不想圈入你们的这些破事,这些事不但挣不到银子,弄不好都是要掉脑袋的。今天为了你马大哥,我破一次例。那赏金·····”

“一定奉上一定奉上,小哥的好,我这辈子都记着。”

“打炮楼,杀鬼子······”说到这,大宝四处张望了一下,手一比划低声说道:“都是这个干的。”

“八路?”马久仁见大宝朝他伸出了大姆指和食指。

摇了摇头。

“八王岭上的人干的?”

大宝还是摇了摇头。

“·····?”

“他们虽然不是八路,更不八王岭上的人,可都是八字辈的。”

“都是八字辈的?什么意思?”

“想知道他们的名号?”

“想。”

“规矩?”

“知道。”

“知道就好,没有规矩就没个方圆。”

“小祖宗,你就快告诉我吧,你要把我给急死啊。”

“我的恩德你可得要记着。”

“记着记着我都记在心里了。你就快说那名号吧。”

“想知道名号是吧?”

“是。”

“他们的名号你听好了。”

“我听着那。”

“他们的名号是叫~~~~。”

“叫什么?”

“你看,我还没说完就让你给打断了。”

“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你说,你说,你慢慢说。”马久仁抺去头上急出的汗。

“他们的名号是叫八支队。”

“八支队?”

大宝点了点头。

“没听说过啊?”

“鬼子都不知道,你能听说过?”

“那是那是。”

“前二天,我在县城里遇到了三年前的一个同行,他原先是太原城里一家古董店的伙计,后来不知怎么同东家的姑娘好上了,东家就把他给赶了出去,可过了一些日子,那姑娘的肚子却显了出来,姑娘苦苦袞求,可家人就是不同意,姑娘羞愧难当就投了井。这下那东家象发了疯一样,四处寻找那伙计,要他的命。太原城呆不下去躲到了长治,长治呆不下去躲到了河南,河南呆不下去又跑了回来找到了我,他大我几岁平时对我的生意也挺照顾,我给了他二块大洋,他就走了西口。那天遇到对我说,当年西口没去成,参加了队伍。这次带队伍回来就是要打鬼子杀汉奸,你听听,这口风,太平镇炮楼不是他们打的还有谁?还有就是他那说话的口气好象还是个当官的,分手时对我说了句,以后有什么事,就找八支队。”

“他没说队伍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

“我那敢问这。我要知道他现在是队伍上的人,我躲他还来不及。别说是共产党和国民党,就是八王岭上的土匪,咱也惹 不起啊。马哥,你回去报告时就说是遇上了收山货告诉你的,千万别说提我。我是看马哥你可怜哪,才同你说这么多,都什么时候了,还敢扮着个货郎到处走。如果真有那赏金,你就留着,想吃啥就买点啥,你呀,唉······”

“那就谢谢小哥了。哎哎哎,......不对,我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咱们就到这吧,兄弟我呢,对哥的意思也到了,今后的日子看各自的造化吧。”

“我的活祖宗,怎么说一半留一半的,有话你可说透了,千万别把我给憋死,就是死,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子不是。”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

“我是真不明白。”

“一定要我说透?”

“说透。”

“那你可的要挺住。”

“你说吧。”马久仁硬了硬 脖子。

“那八支队为什么对太平镇上的炮楼打枪?”

“还不是那鬼子逼的那二个女娃跳了楼,二条人命哪。”

“是啊,二条人命哪。可你给何家介绍的当奶娘的一家人五条人命都没了。”

“这怨不上我,这是何家人和鬼子做的孽啊。”

“当初如不是你介绍她家媳妇去家当奶妈,让何老财欺负,她会去跳井吗,会惹出后面这些事吗?”

“当初我哪知是何老财这狗日的要吃奶,这是事你是知道的啊?”

“我是知道,可八支队就不一定知道了。瞧你干的这事。”

大宝的一句话就让马久仁在这大冷的天冒出了汗。

“兄弟兄弟,这事你可的帮老哥通融通融。你不是认识那边的人吗?”

“我认识也不敢去找他们啊,不管他们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可都是打鬼子的队伍,这要让日本人知道了,我这小命不保啊。再说了,就是去找,这荒山野岭上哪去找,这可不象你们有个炮楼守着。还有,只怕我还没找着他们,他们却先找到了你。”

“兄弟兄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给你跪下了。”马久仁双膝着地,双手作揖。“你一定要给我指条生路啊。”

“不是我不救,我是没哪本事救你啊。还是看老天爷安排吧。”大宝提起鸟笼和篮子准备起身。

“兄弟,你就是我的老天爷。”马久仁一把抱住大宝的腿。

“你这是做什么啊?叫我说你什么好哟。站起来说话。”

马久仁哆哆嗦嗦的立了起来。皮包着骨头的脸腊黄腊黄,二道垂落前襟上的鼻涕,在北风里摇摇晃晃的。

“回去怎么报告还记的吗?”

“就说在山里遇到一个皮货商告诉我的。”

“报告完了以后,就装病赖在炮楼别出来,就是有人骂有人打你别动窝,这比丢命强。”

“是是是。”

“也好让我有时间找找他们,给你说说情。能不能找到,找到后说了有没用,这就看你的造化了。”

“有兄弟给我做主,一定能成。”

“那成,天也不早了,咱们就各自赶路吧。记着,以后少干那些缺德事。”

“说的是说的是。兄弟,我这命全指望你了。这副货郎担子就送给你,我担着它是个累赘,在外多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先走一步了。”话音一落,人已离去。

大宝望着他闪过山坡后,回过身打量了一下这货郎的担子,慢悠悠的分别挂好鸟笼和篮子,挑起担子,吹起了口哨。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想啥来啥,最后不但赚了这一担小百货,还顺带着把个小汉奸唬的个魂飞魄散,想到这,从内心暴发出了一阵笑声,把挂在担子头上鸟笼里的八哥,惊的一阵子朴楞乱叫。

“啪”随着一声鞭响,从坡顶上溢出了一大群羊,寂静的山梁上顿 时热闹了起来。走在前面的放羊老汉罩着斗蓬牵着头驴,紧跟他身后那欢腾的羊群就象他的士兵一样,虽然自由散漫但还是坚定不移跟着主人向前走,最后面压阵的是一位身穿光板羊皮大衣的身材厚实的后生,手握羊铲,招呼着一时离群顽皮的的羊只。

这一是幅在这乡村田野常见的景象,放羊人根据季节时令不同,赶着羊群周游在一定的区域生活,风餐露宿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们走到那里就在那里安营,在那里安营就在那里做饭。他们除了要照 看好自己的羊群外,还要提防着恶人的抢夺偷盗,更是要同随时出没的恶狼斗智斗勇。同时,这里的放羊人在乡村也受享有些特殊礼遇,只要放羊人站在你家门口,那怕是你家再穷也 要给口吃的,如是遇家境好的,不但会给口吃的,还会送上些好粮食。在路上,无论你是走路的穷人还是坐车的老财,遇上羊群都要立于道边,待羊群过后你再赶路。

在这方圆近百里,放羊的人不少,但没有人不知道这一老一少放羊倌,他们的事迹在这塬上坡下的村民中演义着。那放羊老汉从何而来,从何时放羊,多大年龄了无一人知道,只知道他一生没有女人,至于那小后生,传说是有一年冬天老汉放羊时在一破窑中捡的一个弃婴,硬 是用羊 奶把孩子养大。还有就是老汉在卖羊时,从不同人讨价还价,给多少钱都成。还有人发现那放羊的小后生不但识字,居然还会写字。让人更不解的是,他们放的羊从没遭受过土匪抢掠,传说有回八王岭的土匪下山抢劫后在回去的路上,迎面遇上他们正赶着羊群走过来,那些土匪不但纷纷给他们让道,就連那土匪头子牛大天都从马背上下来,躬身路侧。

传说总归传说,放羊接着放羊,礼数就是礼数。

大宝挑着担子站在路边,待那羊群和放羊后生从他面前走过时,空气中留下了浓浓的羊膻味,久久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