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需要八个小时左右。

孟北岩只抢到了硬座的票。

找到座位后，应茜不由分说就开始睡觉，什么也没说。

她歪着脑袋，几乎就靠脊椎撑着。

孟北岩抬眸瞥见了，既无奈又无端生出丝心疼，靠过去半个肩膀给她抵着，免得她睡醒以后落枕了。

没过一会儿，困意袭来。

这个点，火车上的大家都在休息，鲜少有找乘务员买饭的，整节车厢出奇的安静。

凌晨四点左右，火车快要到站了。

应茜迷迷糊糊清醒，脖子一阵酸涩，那个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

孟北岩的骨相皮相都不赖，下颌线清晰凌厉，狭长而浓密的眼睫如同只蝴蝶，落在眼睑上，双眼皮褶皱处有颗小痣，让人忍不住留意。

应茜就留意了。

她很少离得那么近看孟北岩的睡颜，他们的鼻尖似乎都要碰到一起了，只要他醒，微微一抬头，唇就能毫无缝隙的贴在一起。

“……”

车厢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醒了？”孟北岩眼睛睁开，声音微弱。

应茜被吓了一跳，孟北岩动了动脖子。

鼻尖相互触碰。

孟北岩缱绻一笑，抬手揉了揉应茜乱糟糟的头发，随后就把头扭过去看时间。

还早。

“再睡一会儿？”他视线落在应茜充满困倦的眼神上。

“不。”

孟北岩拿她没办法，只得说：“那别玩儿手机，对眼睛不好。这几天我替你爸处理事情就行了，你留在酒店睡觉吧。”

“真悲催……”应茜苦笑，“我居然无家可归。”

孟北岩扭头，额头相碰，他确保意识绝对清醒，“应茜，只要我在，就会给你一个家，给你一个容身之处。”

“骗人。”她说。

“怎么骗你了？”孟北岩皱眉。

“哥哥，我在哪里都没有家的感觉，或许以后都不会有了。”

孟北岩从后揽住她的肩膀，手掌落在她肩头，轻轻一碰。

应茜就痛的“嘶”一声。

孟北岩有所察觉，“肩膀怎么了？”

“磕到了。”

“……嗯。”孟北岩把手搭在她的肩前，“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就能够找回家的温馨了，总会有这样一天的。”

他眼神复杂，内心有个荒唐的想法：就算未来和你组成家庭的人不是我，可是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你的婚礼，也许是我牵着你的手交给新郎，你也要常回家看我……

“那不一样。”应茜解释，“在你说的家庭里，我是妻子是母亲，而在我目前想要的家庭里，我是女儿。”

孟北岩无法反驳。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的妹妹？”他打趣。

“可以是。”应茜每一句都很认真。

孟北岩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话，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给这个女孩带来丝毫的喜悦。

火车到站。

天空还是暗色，冬天，天亮晚些。

到抵达酒店时，天边终于泛起了鱼肚白。

“再睡一会儿，婚礼的事情……你随心，想去就去，不想去……”

“他是我爸，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你帮忙操劳啊？”应茜任性地拉住孟北岩冰冰冷冷的手，固执地问。

孟北岩握紧她的手，俯身到与她平视，一字一句说：“因为，他是你的爸爸。”

很简单的一句话。

应茜愣了很长时间。

“我最近工作有些忙，我知道你或许有点儿埋怨我。”他极其认真，“但是希望你不要用疏远我的方式来报复，我会难过，懂吗？”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应茜垂眸，“嗯”了一声。

孟北岩心满意足，把应茜推进了房间，自己也回了房间。

应茜先去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闭上眼睛冥想，没多久，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再次醒来，已经上午酒店。

徐甜甜给她发了八条语音，每天都长达59秒。

应茜懵了，她能说啥啊？说这么多。

是打开的方式不对吗？

应茜把手机息屏，又打开，发现还多了一条，是文字。

徐美女［应茜啊！你不会还在睡觉吧！小懒猪～］

应茜［刚醒。］

她还是一天一天品鉴了徐甜甜的语音。

徐甜甜在分享一班帅哥怎么分手，她怎么安慰，怎么上位，怎么成为他的知己的所有故事，不长不短，八条语音概括的明明白白。

就这么几天，发生这么多。

应茜表示［啊？真的假的？你别被渣男骗了啊。］

徐美女［相信我，我眼光很好的。］

应茜［比如顾西南？］

徐美女［滚，我现在新的对象叫荆韫！］

应茜［没听说过啊，也没咋注意，长的帅不帅啊？］

徐美女［我是颜控，不帅我喜欢啥？］

应茜［按照你的审美来看帅的话，那我估计我不会喜欢了］

徐美女［没指望你能喜欢呢～你有没有感觉我现在不喜欢顾西南之后都硬气了不少啊！］

应茜［是是是！］

*

应茜洗漱完就去隔壁房间敲门，送餐的服务员说孟北岩早就已经出去了，还特意拜托带话给应茜说：“记得去早餐铺吃早餐。”

覃城就算是冬天也还是有十度左右的样子，不存在零下，也没有下雪，阳光耀眼的很不真切，虚幻的梦境一般，

应茜曾经走遍的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现在看看，在快速发展的时代下，她竟然觉得眼前的地方有些陌生。

离年少时居住的地方越远，记忆就越浅。

浅到完全记不清了。

没想到居然还需要导航软件来指引方向。

应茜垂眸望着孟北岩打来的电话。

“起床了吗？”男声沉稳。

“已经在吃早餐了。”

“我正在打气球，感兴趣吗？过来玩吗？待在酒店估计也挺闷的。”

应茜喝了口胡辣汤，顺口答应了“行吧。”

“发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你用什么接啊？”应茜寻思孟北岩这边也没有车啊，更没什么熟人能借车。

孟北岩淡定地吐出三个字：“电瓶车！”

应茜竟然还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沾沾自喜，好笑地应了一声，“好啊，你过来吧。”

她上小学那会儿，孟北岩是骑自行车接送她上下学，简直就像是全职奶妈，面面俱到地照顾她的感受。

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疏远了。

应茜觉得，疏远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