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羽一个人站在漆黑的卫生所大院里，双手抱胸两眼紧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尹艾已经在大厅的长椅上昏昏欲睡。她对于一个人坐在卫生所的大厅是排斥的，但是看到方羽也经历着丧父之痛，联想到自己前不久经历的一切，便也没有去过分强求方羽，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许是当前对他最好的安慰。

尹艾望着黑暗孤零零站立的方羽，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这个夜晚是难熬的，方羽现在的心里似乎已经没有了尹艾的位子，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思索着什么，看到尹艾在大厅那么困乏地打盹，他也没有让她回去休息。

夜深了，卫生所里显得分外安静。整个大厅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值班的护士在前台打着盹儿。尹艾朦朦胧胧中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人影闪过，由于出于疲惫，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眼睛半开着，望向方羽。只见之前方羽站立的位置空荡荡的，已经空无一人。尹艾一下子清醒了许多，她直起身，四处张望，可是仍然不见有方羽的身影。

她站起身，走到前台唤醒正在瞌睡的护士：“请问，你看到先前站在门外的先生了吗？”护士揉着眼睛，朝外面瞟了一眼，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你们三更半夜的不回去睡觉，也不去陪病人，闹哪样啊？”说完，便又打了个呵欠打算继续伏案休息。

尹艾看着眼前的护士，也懒得去跟她计较，她曾经见识过警局的服务态度，现在在乡下的小医院，遇到这样的服务，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于是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方羽的电话。可是对方一直处于忙音之中。看看时间，已经是凌晨时分了。在医院过夜的滋味是难受的，这一点她在前不久已经尝到过了。忽然，她想起自己住院时候的病友，一男一女，只是一时之间，她想不起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于是她翻开通讯录，查找着这个人。想起来，这个手机也是他给自己买的，可却那么快就把人家给忘记了，实在有些对不住。

“盛林！”尹艾默默地念着，通讯录中还有这个人的名字，她想起曾今短暂的住院经历，打算给对方发个信息，可是回头一想，现在那么晚了，如果给对方打电话，肯定会吵到对方，何况如果对方是有女朋友的，那自己的罪过岂不是更大了。于是她锁住手机的屏幕，寻思着如何找到方羽。

忽然，尹艾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他会不会去陪他爸爸了？自己亲人刚过世，心痛陪伴也是情理之中的。”于是，她打算去问护士。可是，她内心却充满了矛盾。万一他真的在呢？自己也陪伴他一起守着？在医院，本来就够阴森的，又要在凌晨时分守着一具尸体，这不是给自己找“刺激”吗？于是她又开始犹豫起来。想到之前自己在医院遇到的各种离奇恐怖，以及在太平间的惊恐一夜，她停住了脚步。在左右为难之际，尹艾走出了大厅，站到门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外面的温度比里面的要高，但并不是那么闷热，偶尔还会有阵阵夜风吹过。这是一天当中最凉爽的时候，也是老人们口中所说的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尤其是在医院。那些没有太平间的医院倒还好，有停尸房的医院在这种时候是最被人们所忌讳的。这个是乡间的诊所，但也算是当地最大的医院了。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停尸房，如果有，会在哪里呢？正当尹艾胡思乱想之际，只感觉不远处的角落里蹲着一个人。由于门口有灯光，而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黑暗，因此很难辨清楚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东西，只是隐约觉得有点像人形。

在这种时候，尹艾也只能时不时用眼睛去注意一下那个角落的动静，她不可能有胆量亲自上前去查看究竟。对这里，卫生所的大院构造完全不清楚，她被送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而且司机送到之后便离开了，根本没有人跟她提过关于这个卫生所的任何情况。现在如果走出去，连哪里是墙壁，哪里是路她都难以分清。于是她又掏出了手机，为了满足内心的好奇，更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恐惧是子虚乌有，她用手机的光往那个角落照去。可是，手机的光毕竟不是直射的，而且这个手机虽然也有手电功能，只是，还是没能看到任何东西。

她放弃了自己的探知欲，转身推门进了卫生所的大厅。之后的一个小时中，她几度拨打方羽的手机，可是，不是对方信号无法接通就是处于关机状态，想要找到他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尹艾思索再三，终于鼓起了勇气。她走到打盹的护士前面，敲了敲桌面。护士又是慵懒地抬起头，眯着眼问道：“你又怎么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终于让尹艾忍耐不住了，道：“不好意思，先打扰一下您的休息。我想问一下，晚上送过来的……”尹艾忽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了，那么也就应该改成是昨天了，“哦，不对，昨天夜里送过来救治的那位男人，还有一个小伙子。”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方羽的父亲，所以只能大致描述了他的年龄以及长相，描述得比较细致的就是方羽的相貌和特征。

比划了许久，护士来了句：“你是说，昨天送来的那个胖胖的死人？”尹艾一愣，虽然对方说的话比较粗鲁和无理，但是对于医生和护士来说，这种称呼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她已经把自己想要描述的概括全了，只好无奈地点点头。“他被放在104病房。”护士不紧不慢地打着呵欠，不屑地回答着尹艾。

“那，那你能带我过去看一下吗？”尹艾有点迟疑，她不敢一个人过去，也不好问这个病房在哪里，所以直接恳请对方是否能够陪自己过去看一下，以确认方羽是不是在那里。

“抱歉，我要值班啊。”护士有点推诿，她其实是懒得动，“万一期间有病人过来，没人接待，我会被领导开除的。”其实尹艾看得出来，她是不想去，想继续在这里打盹睡觉。但是尹艾又不好直接戳穿她，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人。

“这……我现在也算是病人家属啊，我现在也是有求于你，你带我去吧！”尹艾的语气故意软了下来，态度也谦和了很多。经过一番推脱，护士也醒得差不多了，于是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我带你去吧。”

于是她拿上手机和手电，顺手抄起抽屉里的钥匙说：“来，跟我走吧。”这个卫生所虽然不大，但是这构造却有些奇特，似乎是环状结构。因为尹艾跟着护士在一楼转了两个弯才算找到了104号病房。但是，也许是乡村的关系，这里的硬件设施确实很普通和破旧。走廊灯有的很昏暗，有的则干脆不亮，整个环廊给人一种古旧而压抑的感觉。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尹艾恨不得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也真不知道医生护士的胆量怎么会那么大，居然可以在这种地方旁若无人的行动自如。

“喏，到了！”护士停住脚步，站在了104号房的门口，房门紧闭，一般情况下方羽不可能在里面，因为没有任何灯光从里面照射出来。即使再大胆的人，就算是面对已故的至亲至爱之人，在没有灯光的深夜，单独面对一具冰冷的尸体，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护士提起钥匙，对尹艾说：“你帮我拿一下手电，我找一下钥匙。”说着，她把手电递到了尹艾的手中，然后在一大串钥匙中一把一把找着编有病房号的钥匙。

“不过，你们这医院，为什么走廊不多安装几盏灯呢？你看，这里整体有点昏暗……”尹艾内心有点不安，但还是极力表现出镇定，用不同的角度去描述医院存在的不足。

“有灯就不错了！”护士一边寻找着钥匙，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正在这时，104号病房里面忽然传来的一点响动。护士立马停住了手中的事情，直起身侧耳聆听。这个响动尹艾也听到了，但是她不确定，但看到护士的反应，她确信里面确实有动静，方羽真的在里面，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男人的胆识和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