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早晨，当旅馆前街派出所接到报案的时候，陶俞正一脸平静地和齐大海待在法医室里，听法医讲述徐秀花的死因。因为陶俞还从没有接触过验尸环节，甚至还没有见过处理好的尸体，所以齐大海特意把他叫了过来一起。

一个穿着白大褂、身材消瘦的女法医站在尸体面前，她已经验尸完毕，正在给尸体做最后的缝合工作。

法医的名字叫做裴晓曦，是一名法医系刚刚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分到了分局里做实习。本来论经验她还不够资历，到分局也只是观摩学习，但因为分局原来的法医老李生病而不得不临时上岗。

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徐秀花的尸体已经冷冻存放有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一些有用的证据会就此消失，再想复原可就难了。所以局里就决定临时让裴晓曦转正，虽然她对这个新的环境还不是很熟悉，但凭着天生灵活的头脑很快就轻松上手了。

动作娴熟地缝好尸体，裴晓曦用白布将其盖好，然后拿起死亡报告，开始在上面标注死因，全程中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精神状态始终保持着高度的集中。看着那张年轻而严肃的脸，陶俞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听说法医都有些怪癖，这家伙该不会切菜的时候都用手术刀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某些异样，裴晓曦抬起头，朝陶俞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冰冷深邃的目光仿佛闪过一道寒光，吓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立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裴晓曦将写好的报告整理好，然后才有条不紊地对陶俞和齐大海开口道：“死者徐秀花，死因为手腕动脉血管破裂，流血过多而死。”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没有表情，让陶俞怀疑她脸上的笑肌是不是因为长期不用已经僵化了。

“难道真是自杀？”听法医说完后，陶俞迷惑地皱起了眉，自言自语地把心里的想法轻轻说了出来。就在来法医室前，他才看过快餐店员工的证词，大家众口一致说徐秀花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平时行事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而且据夏雪舞说，徐秀花最近不仅刚加了薪，还在酒吧里交了一个男朋友。在这样一种状况下，他实在想象不出女孩为什么要自杀。

“陶警官，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裴晓曦冷冰冰地斜睨了陶俞一眼，看着那双眼睛，后者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于是她继续说道，“通过解剖，分离死者的胃液以及肝脏分泌物，发现其中含有大量苯巴比妥，含量远远超过了日服用量。而且……尸体的阴道里海含有残留的精液成分，但并没有任何撕裂伤。现在你还说她是自杀的吗？”

陶俞对裴晓曦的冷漠并不在意，反而因为自己的心直口快而感到抱歉，他看着后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齐大海见状，忙为陶俞解围，他对着年轻的法医开

口问道：“死者手腕伤口情况怎么样？”

裴晓曦微微皱起的双眉显示出了一种对凶手的厌恶情绪，但总是隐隐透出忧郁气质的双眼却闪现出了哀伤惋惜的神色，“伤口很深，一刀命中了动脉的位置，无论是准确度还是力度都很专业啊。”

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尸体上所表现出来的专业性都指向了一个方向，就算行凶的人不是医务工作者，也和此类有关，想到这就让她觉得脸上无光，心里很烦躁。

法医的话让菜鸟陶俞心里一阵唏嘘，他一下子想到了当时屋里流满鲜血的地面。

而齐大海则看穿了裴晓曦的想法，他点点头道：“苯巴比妥现在在临床上很少应用，如果去医院查一查精二药品账目的话，也许会有线索。”

裴晓曦揉揉额头，并不赞同齐大海的做法，“话是这么说，不过大部分的医院里都有苯巴比妥，范围太大了。”

“那倒是……”

“呃……齐叔，精二药品是什么意思啊？”陶俞本来想问裴晓曦，但看到这位法医紧绷的脸，于是心里有些胆怯，转头问向了齐大海。

果然在听到这句问话后，裴晓曦拿起旁边桌上的档案夹，重重地合上，然后走出了法医室。

齐大海转过头，对陶俞解释道：“医院里的精神药品指的是直接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并可以产生依赖性的药品，依据对人体产生的依赖性和危害程度，分为第一类和第二类，精二药品指的是这第二类，其中有安定、苯巴比妥等药物。”

“齐叔，也就是说这案子的嫌疑犯是医生？”

“这可说不准，不过至少是个以医院或药厂为活动场所的人。这个范围可就广了，医院的保洁员或护工熟悉了医院的格局后，趁机偷取药物也是有可能的。或者药厂的操作工还有中间商什么的，也有可能接触到药物。”

“原来是这样啊。”陶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条件反射般地对着裴晓曦消失的走廊看了一眼。

看到他的反应，齐大海轻轻地笑了，“小裴人呢是有点严肃，那是因为她对工作一丝不苟，讲求认真严谨，要不然她也不会被指派接任法医工作，只要你不胡乱猜疑信口开河就不会触到她的爆点。”

“这我知道啊，不过老李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老李的腿一直很不好，去年还做过关节镜手术，站的时间长了做过手术的地方就会很疼。”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前几天我看到你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警局门口谈话，我还以为他才是接任的法医呢。”

“哦？”齐大海听了陶俞的话，似乎心里一惊，但很快又和善地笑了，“你说的是那个人啊，他是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来找我有点事。你别看他穿白大褂，其实他只是一名医科大学

附属高职的讲师，不讲课的时候喜欢呆在实验室里，所以总是那一身打扮。”

“原来是个常年宅在实验室里的人，怪不得看人的眼神那么高傲呢。”陶俞耸耸肩道，那天他还真有点被那人的眼神吓到了。

听到陶俞无所顾忌的言论，齐大海只是嘿嘿干笑了两声，对于这个直率的小子并不介意。

两个人边聊边向办公室走去，冷不防迎面撞上了匆匆跑来的小刘。小刘也是市局新分配的刑警，年纪比陶俞还要小几岁，平时爱好是研究电脑程序，是个电脑高手，有关电脑的案件基本上都是他来处理。

“拜托，不要在走廊里跑啊……”陶俞捂着被小刘用额头撞个正着的鼻子，只感觉眼睛发胀，鼻子里面酸酸的。

“抱歉抱歉。”小刘抬起头，看到他撞的是陶俞后，脸上竟不可抑制地透出喜悦。他站直身体，个头刚好到达陶俞的鼻梁。对此后者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正是这个高度才造成了他的鼻伤，“陶哥，我正在到处找你呢，昨天那个网站的密码被我破译了哦。”

“什么，真的？”陶俞顾不上鼻子疼，他随便揉了两下，兴奋地说道，“快走快走，去看看。”

“什么网站啊？”齐大海看着两人，不解地问道。

陶俞拉起齐大海，跟在小刘的后面，边走边对他解释道：“昨天我回来时你已经下班了，所以没来得说。我拿到了有关快餐店那件案子的一张旅行社优惠卡，上面有个网址，里面清楚记录了被害人徐秀花生前的一些生活片段。不过网站里还有部分加密的内容，我就叫小刘试着破译了一下。”

“这卡片是谁给你的？”

陶俞含糊地答道：“那个……就是夏雪舞无意中找到的。”

“哦。”齐大海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小刘启动了某个破译程序，对着电脑键盘敲了几下后，那个网站加密的内容果然显现了出来。如陶俞所料，全部都是另一个女孩的照片，背景应该是在酒吧里，他看着照片皱起了眉头，看来凶手的新目标就是这个女孩了。

“小刘，”齐大海看了看屏幕，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破译出这个密码的？”

“其实说来也奇怪，这网站用的是动静结合的双重加密，破解起来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我昨天弄到半夜也没有弄好。只是今天一到局里，竟然发现网站只剩静态加密了，所以一下就破译了。”小刘搔搔有些凌乱的头发，有点尴尬地说道。

这话让齐大海拧起了双眉，也许事情并不像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就在这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小刘就近拿起话筒，脸色严峻地说了几句话后，转过头来脸色苍白地对着齐大海和陶俞说道：“旅馆街派出所接到报警，某旅馆外的垃圾箱处发现了一具尸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