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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四月闲人少

作者:司棋司棋 | 分类: | 字数:27.9万

第七十五章 孔雀

书名:暮春四月闲人少 作者:司棋司棋 字数:2135 更新时间:2024-11-01 02:29:15

荔苑原是城西钟家大院,前朝的家主站错了队,跟着前朝一起湮没了。钟家曾是城西大族,族里出色子弟众多,岀仕为官。之后惹了祸事,正应了那句福兮祸所伏。

院落太大,没有商家一人吃下,便割成几块。挨着燕荔湖的一大片,被梁氏族里买了下来,做了族产,开了酒楼。

梁氏便是城西四大姓之一,祠堂就在离燕荔湖不远的泮塘。据说钟家有位女子嫁入了梁家,钟家抄家时候,钟家将不少产业写进了梁钟氏的嫁妆单子里。

本朝初立之时,人丁不兴,于是先皇施恩,抄斩不曾横推远堂兄弟。梁家借机投桃报李,给了这些远房子弟庇护之所。

这荔苑虽做了酒楼,却没有多建屋舍,也不知那位梁钟氏是不是想给族里子弟留个念想。规制上保留了原来的亭台楼榭花木扶疏,夜晚更是光影迭转,自是广南城第一风流去处。

荔苑西边不远便是湖口,而东边挨着荔香楼。

荔香楼今日,可谓贵人云集文雅之至,连沽出的新酒骨玉泉都变得端庄优美起来,赞得它简直空前绝后举世无双!

翠香楼的谢好倒还罢了,每旬时不时能上台,不论价钱为众人弹琴。若想一闻其琴韵,只要时机赶得巧,不过给个翠香楼的茶水钱就能一听。

而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玲珑,可不是随便开口的。今日她们二人竟要同台合演,何其难的。

陈予望虽不是奉旨花钱,可也差不多,是得了吩咐来满场漫天撒银子。建兴城里他哪儿有过这样的痛快!

玲珑不仅一直伺候着,就连谢好,也从王弥远身边抽空来敬了杯酒,亲自递到他嘴边。他就着那骨相无可挑剔的纤纤玉手喝了下去。

不知道是新酒的劲儿,还是美人在侧,陈予望招摇得如同一只孔雀!

陈予望的陈家,锋芒尽敛,历经百朝岿然不动,号称文圣后裔,天下第一家。而陈予望即是魏王自小的伴读,又是陈贵妃的亲侄儿,他到广南路,好奇的目光颇多。

可不多时,好奇变成了猎奇,尤其那广为人知的六朝官刻本……

他到荔香楼,不说万众瞩目,倒是扎扎实实各方关切。

王弥远将刚看完的诗句放下,转头问廖同知:“陈公子说什么?不通?”

廖同知抿着笑,摇摇手里的折扇,无奈地答:“陈公子看了一圈,统共一个评价:‘不通!’”

王弥远哂笑,这个陈予望,京城时只听说他不学无术,谁知道草包成这样。难怪贵妃瞧不上。

“他一个冒牌秀才,好意思去评别人。”

这么说,是因为陈予望虽生在建兴城长在建兴城,却跑回京东路考的秀才。据说要认真考他根本考不过,族里下狠手让他背了半年书,不知道哪个子弟的文章让他背了,还找了个偏僻的试点,才考上的。

陈予望回到建兴城,便四处宣扬他也不算辱没陈家门楣了。再往后,是无论如何不去考的。

只听廖同知又说:“‘不通’后面总跟着一句,像是什么荔涌桥附近,万卷斋在摆摊卖文。”

王弥远硬生生将涌上的酒气压下去。万卷斋是魏王产业,新出的《万卷摘》他知道,还早早得了一本。

可他实在没想到,万卷斋……不,是魏王,竟能如此放得下身段。

“真是有辱斯文!”

王弥远不满地哼了一句,廖同知好脾气地笑笑。

甫一听说,他便让人细细打听了,这《万卷摘》里的文章是经了翰林院魏学士的眼,连国子监唐祭酒、户部胡尚书都帮着选出来的。

秋闱在即,明年又是大比之年,这书对学子来说,可比真金!

而对嗅觉灵敏的各商号来说,这就是帝国风向标,这不是可比真金,这就是真金!

他又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听陈予望说,今夜燕荔湖的摊档,一百文钱一本《万卷摘》。

除此之外,还附送一张摘抄自邸报的荆广两地从五品以上官员履历。若是今夜没买着,明日去万卷斋也可以。

只是,同样价钱,这张履历可就没有了。只此一夜,且数量有限,机会难得!

初初听着荒唐,附一张履历作甚。细一想,回过味来。

秋闱主考官虽由官家钦命,可荆广路远,往年由当地官员担任也时有发生。这张纸,不仅商贾趋之若鹜,学子们亦是求之不得。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让人去买上一本,急递回衡州族里,今年族里应试的好几个呢。而回话的小厮说,荔涌桥附近人头涌动水泄不通,他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抢了这么一本。

廖同知下意识又扫了一眼满场飞的陈予望。荔香楼今日盛宴,早就放出风声。而燕荔湖一圈,游人如织。

从荔香楼往西,经荔涌桥,绕湖往北,有一座真武庙。说是真武帝司水,河海上讨生活的广南人家自然尊奉。天长日久,成了顺景得心最灵验的庙宇。今夜学子们必定要去去拜一拜。

这一趟下来,万卷斋稳赚不赔。

酒水污了裙子,谢好上楼进屋换衣裳。

还没收拾妥当,听得楼下沸反盈天的喧哗,半盏茶不到,竟有些平稳。之后,嘈杂还是嘈杂的,倒有几分矜持。

谢好刚想叫人问问,只见玲珑疾步进来,一叠声地让小丫头帮她找衣裙。

“你这是怎么了?”

玲珑头不回手不停,嘴上吩咐完丫头才得空应她:“你猜谁来了?”

谢好略一思忖:“魏王?”

“好妮子多聪明呢!可不就是,妈妈都要乐傻了。”

谢好依然迷惑:“如此贵人,能明晃晃地来花楼?”

玲珑换上宝蓝绣金窄袖襦裙,正在妆台前面让丫头重新挽发,嘴上得空:“贵人踏贱地,还不是微服那一招。”

谢好点点头。微服是微服了,只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且得装作不知道。

有陈予望这只孔雀在身边,猜都不用猜。

而他这个二货,对着魏王亲昵里带着恭敬,分寸拿捏之好,让谢好十分迷惑,他到底是大愚弱智,还是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