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甘草

自从沈了了寻了林花，林花便上了心。沈了了从无着庵亲身听到见到的，林花很快也已得知。

她还未寻着大哥高辛，却得来秀娘的一句吩咐：坊间有任何风吹草动，一日一报。

林花先是犯愁，这吩咐太过模糊，什么叫“风吹草动”，而这一日一报如此频繁，又如何做得不动声色。

不知头尾，又是不是魏王存了试探他们的心？越想越多。

好在大哥很快回话，万指挥使是魏王的人。

这句话十分要紧，清海军中有魏王的人，那就是魏王已经动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外间蜘丝马迹都值得深究。

林花这差事依然难办，可到底有了方向。临近中秋，林花作为几处大生意的东家，自然要各处巡查。至于沈了了说的药死了人，林花闻到了风浪扑过来之前的浓浓水汽……

章柏流遇险当晚，白氏就住到了府衙后院方便照顾。白家的诊治方案与后世颇有相似之处，章柏流所在的屋子，都有细纱罩子，进出的人除却日常清洁，罩衫亦换得勤。

伺侯的人都换成白氏族里送过来的，多少都懂些医药，白氏全权统筹。

余事杂务俱交与章节南。

长夜未尽，妹妹章蔓清终于见着大哥，言简意赅，把该说的能说的都说了。章节南先是怔了会儿神，然后定下心神，与妹妹商量接下来每一步。

“即便徐既明能证明汤药是被人陷害，现时最重要的，还是得把病情止住。”

章蔓清点点头。人命关天，无论背后多少缘故多少委屈，民众看重的是自家性命。上位者，看的是子民安稳。

“我已让郑管事去寻舅父，可舅父常年在外收药，一两日未必能到。”

“舅父……未必能帮上忙，我们得先想办法。”章蔓清觉着白家既然希望通过白氏联姻来巩固家族命运，那舅父那一支未必再会走其他途径寻找助力，毕竟三心二意易生嫌隙。

遇上这样的事，舅父绝对是坚实助力，可需要他助的方向，他们得自己寻。

章节南和章蔓清正一筹莫展，临海通报俞师爷来了。

章蔓清之前只是在大哥院子里，偶尔见过一次俞师爷。可大哥与俞师爷确是相识甚久。

俞师爷在川峡路便跟在了章柏流身边，那时大哥还年幼，俞师爷天天在身边在眼前。俞师爷全名俞文俊，人如其名，又不如其名。

个子不高，偏瘦，留着八偏胡须，配着小眼睛薄嘴唇，乍一看有点儿滑稽。真真人不如名。可偏偏是一个豁达大气的性子，写诗作文也是大开大合，高阔宏伟。真真人如其名。

俞师爷算是章节南的启蒙老师，疏朗的个性其实对他影响颇多。至今日，章节南依然依弟子礼待俞师爷。

章蔓清便随大哥一起给俞师爷行了礼，请进俞师爷。俞师爷随受了礼，却不肯上坐，始终按照宾主位坐了下首。

“深夜前来，是有一事托付。”俞师爷说罢，住了口。

章节南会意，屏退诸人。待屋子只剩他们三人，俞师爷那小眼睛突然显得精明无比，佝偻个身，倾在章节南跟前，袖筒里撤出一卷包着牛皮纸的东西：

“此为广南路经年防瘟疫布药施粥的档存，我从记薄里抽出来的。”

俞师爷的模样，让章蔓清想起猞猁。

章节南接过纸卷，仍是不解。

“公子打开看看。”

章节南依言开卷。内容十分单调，何年何月赈灾款几何用于何处。

单调，却足够细致。

章节南看到采买药材诸项，心里猛地一紧，抬头看着俞师爷。

“公子敏锐，可看出了什么？”

呵，这只猞猁。

章蔓清疑惑地等着大哥开口。

“防瘟疫的药材，是我和母亲从安仁堂各处抽调的，当时的方子，说是市舶司从太医院得来，经年常用。”

市舶司管着海港码头，广南瘟疫重，确实时不时布医施药，防患未然。

“方子上药材与此不同？”章蔓清问。可不同就太容易被看出来了，白氏一族医药传家，用这个来诓，太拙劣了些。

“只有一味不同：甘草。当时母亲问了几位常年在安仁堂坐诊的大夫，每一味药都仔细斟酌过。至于甘草……”

章节南想了想，似在回忆：”甘草清热解毒，在广南路用得颇多。”

甘草不单单在广南路用得多，凡清热解毒，或中和药效，哪儿不能见着甘草。若不是已然有药死了人的传闻，即便今日看到多了一味甘草也不觉有何不妥。

“我当时与大人忙着算账，这边施药的事顾不过来。可听说市舶司送了所需物资单子过来，其中就有药材采买，我便留了心。抽空去寻了府衙内的簿籍，找到的这个。”

俞师爷说完，捋了捋八字胡须：“公子知道，咱们孤身来这广南府，总得多留心些。我便先收了起来。”

呵，果然是只猞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