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姐儿看着章蔓清一身男装，好奇地笑。章蔓清过去拉起乔姐儿的手说：“我叫蔓清，你叫我蔓姐儿吧。这是我大哥，南哥。这是郭二哥哥。”

章蔓清先给乔姐儿介绍了，省了何言树许多事，独自带娃不易啊。四个小的又见了一番礼，章蔓清继续道：“今日来看龙舟，我嫌裙子麻烦，便寻了大哥的旧衣服穿，可方便了。”

一边说一边拉着乔姐儿往棚子下的矮凳走去，看龙舟么，肯定得临着水靠近了看，难得不用与人挤，章蔓清是准备好好享受这一世的富贵闲人日子。郭二也撺掇着先生一起坐到了凉棚下，探出头前后观望河道。

这是清溪的一个大弯道，倒不急，河面比上下游都开阔一些。能看到上游的起始点，也望得到下游不远的终点，是个十分好的观赛位置。这家茶楼凉棚两边，也都搭起了棚，放着桌椅板凳茶水点心。广南地重商，也擅商，今日的大热闹，沿河能腾的地儿都搭起了棚子，或是留给贵人，或是卖与看热闹的，总能多得些茶水钱。

原来先生何言树的兄长一家就在旁边的凉棚坐着，先生过来，带着乔姐儿，是谁的主意？章蔓清想着，眼睛溜过大哥和郭二。先生胸襟坦荡，在章府这些时日，多少机会可以带着乔姐儿，偏今天带过来了，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姐姐第一次看扒龙舟吗？”乔姐儿很快就不拘谨了，很是健谈。

“嗯，是的，有什么讲究没有？”章蔓清突然觉得身边就是一个极好的信息站，一定得好好利用。

“讲究倒是没有，年年都差不多。我们何氏族里大的房头一共八个，按‘荣华富贵，金玉一树’排，我们家是贵字房里的，所以每年扒龙舟也一共有八条船。”

章蔓清听得津津有味：“那先生取名为什么没有‘贵’字？”

乔姐儿自豪地说：“我阿爷是秀才，生了我大伯还有我阿爸，大伯已经按照族里的规矩取名了，阿爷嫌贵字有些俗气，便没给阿爸也这么取。”

“真是，先生学问见识都不一般。”章蔓清半是夸张半是真心地夸赞。先生的祖父已经如此不拘俗礼，也难怪先生豁达洒脱。

“今年我表哥要在贵字龙舟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赢。”小丫头又担忧起来。

“龙舟全是何氏族里的？没有外姓？”

“这个河道扒的全是我们族里的。镇上也有外姓，张姓、黄姓、林姓都有不少，只不过他们不跟咱们赛，他们去另一个河涌。”

广南地宗族势力大，不同姓之间冲突上升至械斗的，古今常见。分开赛，确实是避免冲突的好方法。

“你们都叫‘扒’龙舟？不叫赛龙舟？”章蔓清好奇，乔姐儿的官话说得极好，想是先生教的。何氏一族耕读世家，子弟自读书始便学官话，只是偏偏不说“赛”龙舟，是以发问。

“龙舟每年比赛之后都要将船底凿穿，沉放在‘龙舟涌’，龙舟涌你知道吧？”

章蔓清摇头。

“就是专门放龙舟的一小条河涌。端午节前呀，祠堂里可忙了，要请龙、祭神，然后才可以从水下起出龙舟。各房自去检修龙舟，还要装上龙头、龙尾什么的。”

章蔓清懂了，这河底起出来的龙舟，肯定有淤泥，可不就是‘扒’出来的嘛。

“唔，也不全是因为从河里起出……你等会看就知道了，划龙舟的样子，其实跟耙地差不多。划船的水手也叫“扒仔”。”

辰末巳初，何言树要去汇合族老主持竞渡时，章蔓清与乔姐儿已好得跟一个人一样，头抵着头说话，从龙舟上面涂不涂颜色到今夏什么瓜果最甜，连旁边站着的春棠都加入了聊天。何言树走时，乔姐儿头都没回，摇了摇手表示知道了，何言树宠溺地摇摇头，没有强求她回旁边大哥的茶坊。乔姐儿正跟蔓姐儿介绍着桌上的一碗龙舟饭，里面有腊肉丁、虾米、香菇……

何言树前脚走，后脚郭清的小厮松风就过来，看了眼郭清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便垂手伺立一旁。随后，章节南的小厮临海进来禀报：“大少爷，郑家二哥来了。”

章蔓清听见看了看大哥和郭清，两人俱是一愣，看着临海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大哥反应快些：“郑家？……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