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再次站在表面前，看着黑色的指针正对着他。想起刚才的时空，他往后退了一步，看到了已经转了四分之一的表盘。

才刚到四分之一，秦瑾心道。要加快进度了。

手指轻拨，指针又转动起来。

“啊————啊——啊——”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覆盖在黑夜上的平静。

“快快—来人—小少爷醒了……”一大堆人鱼贯而入，连着几趟跑。

秦瑾被吓到了，怎么这么多人？下意识将自己藏起来，没想到所有人就像没看见他一样，从他身前穿过。

一个女人安静地坐在床上，眼里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切。

她一身红色丝绸睡衣，柔光顺滑的头发散在背后，眼前的这场闹剧在她眼里犹如炼狱一般，长期待在里面都习惯了。

专业人员小心处理后，小娃娃不哭了。乖乖躺在他的摇篮床上，手指举高去捉一个又一个铃铛作响的小玩意。

其他人又闹哄哄的离开。

秦瑾不解，眉头轻皱。

再看向那个女人，她还是冷冰冰的表情，好似事情从未发生过。

她眼神里有绝望，失望，痛苦，坚决，犹豫，但却没有求生的欲望。

秦瑾是侧面对着她，没太看清她的模样，要不然肯定一眼就能认出女人的身份。

“啊—啊—啊—”

秦瑾弯腰去看这个奶呼呼的小娃娃，他“咿呀咿呀—”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去抓他的衣服。

秦瑾好奇，趴在栏杆处，仔细端详这个小娃娃。

有点像盛述淮。

围着他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打量了四周的设施摆放和环境，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个吐着口水泡的小娃娃是盛述淮？！那刚才的那个女人…是他母亲—李慕希。

秦瑾对李慕希的了解并不多，只见过她的照片一次，是在墓地上。

“盛述淮…”秦瑾温柔道。

盛述淮也笑得更起劲，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啊啊…”个不停。

秦瑾伸出一根食指慢慢靠近他的手指。

他一下子抓住了，软软的小手只能抓住一根手指，笑开了花。

秦瑾愣了一秒，也笑了。

轻声说：“欢迎你的到来，盛述淮。”

*

秦瑾以为自己在来到的明天就会消失，没成想居然待到现在。

小孩子能安全成长真的很不容易。

这点在秦瑾看到盛述淮一点一点长大中感慨万分。

从盛述淮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爬行，第一次站起来走路…他的第一次秦瑾都有参与到。

盛述淮从小显露出的聪慧是无法遮掩的，注定不能拥有一个随心所欲的童年。

当他摇摇晃晃的跑起来，他的童年就结束了。

他伤心过也反抗过，没有人听一个小孩子的话。

在绝对权利面前，所有的回答都是同意。

于是，盛述淮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一个人上各种课，有些课程秦瑾甚至见都没见过。他却门门拿了优秀。

但秦瑾在他眼里没看见开心，只有一日复一日的规定生活。

他曾三番两次的偷偷潜入那个小小的阁楼里，但那扇门从未开过一次，一次都没有。

每次傍晚，秦瑾总能看到夕阳下拉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拿着一袋子的成绩单垂头丧气的离开。

小孩子的分享欲一次又一次被拒之门外。

盛述淮的父亲是温文尔雅的，但只是表面。

他看着和自己极其相像的一张脸始终无法面对。只能在他过来时摸摸盛述淮的头说：“去吧。”

只有这两个字。

盛述淮很讨厌这两个字。

他在纸上写满了“去吧”，然后再用铅笔涂掉。

纸张被随手扔在地上，不料被佣人捡起，重新放回画板。

盛邺治突如其来的父子亲情成了这个家完全破碎的关键。

他看到盛述淮满纸的划痕，勃然大怒。

将两岁的盛述淮提着脖子硬拽上楼梯。

盛述淮的反抗遭到的是更加暴力的举动。

秦瑾看到这一幕起身去挡，一样的结果直接穿过他。

盛述淮不甘示弱，直接扑打盛邺治，但获取了双倍的暴力。

盛邺治又重新开始了家暴。

当天晚上，盛述淮被关在房间里一滴水未进。

大厅中，佣人们皆战战兢兢，生怕一个没注意又挨一顿打。

盛邺治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上升，在灯光下一点一点消散。

他似乎很喜欢这种效果，每次都无比痴迷的看着直到这根烟完全烧完。

新来的佣人害怕被责罚，不知道该不该去擦落在地毯上的烟灰。头没意识到抬起了一点。

盛邺治看见了。

他解开了几颗扣子，说：“来个人擦掉，不会做吗？”

表情早就恢复他的温文尔雅，看上去人畜无害。

但秦瑾知道他这颗心是脏的，恶心的。

佣人不知道，她只是害怕失去这份高薪工作。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仔仔细细地擦干这片区域的烟灰。

盛邺治只是一直看着她擦，佣人身上无端冒出冷汗，浸湿了后背。

后背上的红色蝴蝶在她背上渐渐浮现出来。

“抬起头，让我看看你。”他还坐在沙发上俯视她。

佣人浑身抖个不停，声音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拒绝。

但她不敢。

此时一个年纪大点的佣人站了出来，率先甩了她一巴掌，将她扯出这片危险区域。手上抓住她的的头发，不断撕扯她的衣服，怒骂道：“贱人，还敢勾引盛董，不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

佣人抵不过她的力气，只能任她拖着。

“少爷，这个狐媚子就交给孙妈解决了。”

盛邺治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们表演这一出，真是什么时候都值得一看。

直到老佣人快要将她拖到门口的时候，盛邺治拍了拍手。

两人步伐一停。

盛邺治：“还望孙妈好好管教管教她。”

孙妈骂的声音更大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门口传到大厅，势必要让整个一楼听见。

底下的人听着她骂人，头只能压的更低。

这里只有孙妈一个老人，就一条保命符，这张符离开了。他们要万事小心再小心。

盛邺治说的这话只是出于给过世老夫人的几分薄面。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盛邺治慢慢解下剩下几粒扣子，仰头躺在沙发上，灯光在眼前晃成一片糊色。

刚才的红色蝴蝶竟然翩然起飞，飞到他眼前，逐渐变成一条曼妙多姿的曲线。紧接着浮出了一个女人，她一袭红裙，嫣然一笑，眼睛的水光潋滟。

很美很美，那双眼睛都在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