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喊自家大儿媳妇。

“我们也饿啊…我们都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是啊！我饿啊！我饿啊…！”

谭二叔身后那“些人，伸出手有气无力的喊，瘦骨嶙峋饿得目光都有些呆滞了。

九叔一咬牙，对杨开富道。

“安排几家，熬几锅糊糊，先让大伙儿度个命，用多少粮食，年底大队给补上。”

杨开富看了一圈，这种事儿哪有出头的，关键是谁家也没有余粮啊，要不是开春山上野菜多，他们大队里也得饿死人。

没办法，杨开富看自家媳妇，李兴达也看刘芳。

杨开富媳妇和刘芳叹了口气，往家走。

吕老太太开口。

“九叔，开富，我们家也出一份！”

说着招呼刘招娣和乔桂英进屋。

李小蒜媳妇也喊。

“我家菠菜多，我回去做一桶菠菜汤！”

她这么一喊，陈槐花，陈桃花，陈大满她们也往家跑，没有粮食就多放菜。

这边杨开富和李兴达把谭二叔扶进院子里，其他人有的跟进了院子，有的直接瘫坐在道边。

九叔家大儿媳妇把糊糊端出来，他家也是刚吃晚饭，糊糊的温度正好。

谭二叔端过碗，三口两口就喝了进去，糊糊里放了点糖，喝下去没一会儿，谭二叔恢复了些精神。

杨开富见状迫不及待的问。

“二叔，你们这是咋回事啊？！你们大队咋就剩这点人了，吴大队长呢？！”

几个问题问出口，谭二叔流下了浑浊的眼泪。

“有的没了，有的走散了！就剩这些人了！”

谭二叔哭，其他谭家大队的人也哭，好多家都不全乎了。

这会儿，回去熬糊糊的陆续拎着桶过来，吕老太太，乔桂英做了两桶菜糊糊，甩了两个鸡蛋花。

谭家大队的人，手里自己有碗，乔桂英和刘招娣拿着大勺子给大伙盛汤。

这一春天刘招娣没作妖，家里家外干活也不偷懒，刘家人偷偷来找她，她也不搭理。

她这回是真的想明白了，也饿怕了，看到谭家大队这些人，她更不敢作妖了，现在离开顾家她就是死路一条。

李小蒜媳妇，陈大满她们也都拎着菜糊糊过来了，这边给大伙分糊糊，院里谭二叔和九叔说起了老家那边的事儿。

年底上面发了些救济粮，虽然杯水车薪，但是总算熬到了开春。

可是过了三月三，还是没有下过一滴雨，冬麦都旱死了，夏粮也没法播种，也只剩下逃荒到关外这一条路了。

可是他们这一路可比朝阳大队这些人更加艰难。

家里没存粮，只能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想办法，有点家底的路上还能想办法买点，可是现在的黑市可不是顾福升他们买粮食的那个价了，翻了十倍都不止，还有钱都买不到，这还算好的，啥也没有的，只能靠野菜和要饭。

可是到处都是逃荒的，野菜都挖没了，要饭都找不到门口。

在老家就有些老人不行了，半路上又扔下些，还有些人到山海关附近实在走不动了，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他们这些人。

“这一路上的逃荒过来的人太多，哪个公社也不能留下太多人，大有领着那些实在走不动的，留在山海关了！”

“我们中午到了镇上公社，和我们一块儿过来的大队就有十多个，公社上实在忙不过来，知道咱们之前是一个公社的，给我们指了路，让我们自己过来了！”

谭二叔说完坐在那里不说话，他们这二百来人现在到哪个大队都是负担。

九叔沉默了一会，抬头看着向阳大队的人，开口。

“咱们大伙儿帮忙，先让谭家大队的老乡安顿下来，等人缓过来了，再说以后的事。”

九叔说完自己也犯愁，现在种大粮是不赶趟了，只能种一些地瓜，白菜萝卜土豆，在糊弄里点粮食，饿不死就行啊。

九叔犯愁，原来向阳大队的人也有人不乐意，多了一二百人，他们开的荒用不用分出去，到秋天是不是也得给他们分粮食。

心里不乐意，话里就带出来了。

“咋安顿呢，咱们这房子都是着急忙慌盖的，自己家都不够住呢！还哪有地方给他们住？！”

九叔也没法说什么，因为这个人说的是实情。

“那还是暂时住地窨子吧，谁家有多余的家伙事儿都拿出来，大伙儿能帮啥帮啥！”

九叔又道，看向谭二叔，这就是没办法的办法。

谭二叔点头，心里后悔，当初他们大队跟着一起走，现在也都安顿的差不多了不说，也不会扔下那么多人，现在说啥都晚了。

谭家大队的人喝了糊糊，这会儿都缓了过来，一听说要安顿下来，都有了精神。

之前像顾福升和吕老太太家这样搬到新房子的，都把地窨子交给了队上，大队上都有记录。

九叔和谭二叔一商量，还是老规矩，抓阄。

等把人都安顿好，已经半夜了。

顾晓兰，乔学毅，陆绎陆丰这些孩子都回去睡觉了。

吕老太太她们回去的时候，只有夏红梅在院门口等着。

“奶！”

夏红梅叫吕老太太，欲言又止的。

她不问吕老太太也知道她要问啥。

开口道。

“我给你打听了，你娘家大队也出来逃荒了，比谭家大队走的还早，可能在山海关附近找到好地方落户了，以后有机会再扫听吧！”

“你也别上火，小宝还吃着奶呢！”

吕老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夏红梅赶紧点头。

顾福升也道。

“你奶说得对，别上火，只要人在早晚能见着！”

“我抽空去趟镇上，让叶师傅他们帮着找找，他们车队总去关里，认识的人也多！”

顾福升这么一说，夏红梅眼睛登时一亮，二叔能帮忙，她就放心了，赶紧道谢。

“谢谢二叔！”

道了谢，赶紧进屋看孩子。

吕老太太叹了口气，对顾福升道。

“你托人的时候，找找你老舅一家，你爹刚没那两年，你老舅没少暗地里帮着咱们！”

“你舅妈那人嘴上不饶人，可也不是啥坏人，谁不是都算计着自己的日子！”

顾福升点头。

“成，娘，我知道了！”

嘴里答应着，各自进屋。

顾福升在记忆里回忆原身老家的亲戚。

除了刚才吕老太太说的表舅，还有一个叔，排行老三，住在李家大队。

顾家是四几年逃荒到了河东县，兵荒马乱的，大爷家走散了，直近亲戚也就剩了这么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