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见他们要聊案子，早已识趣地离开了。这边唐昊见苏筱晴的神情十分严肃，并没有半点笑意，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自己不想输了阵仗，遂也板起脸，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什么原因？”

“我们一直想当然地认为，能杀妖的都是修道之人，因为妖类多有法术，普通人很难降伏他们。但是我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既是修道之人，他也定然同样拥有法术。那么他杀妖不需要非那么多的麻烦，更不需要偷尸体。”苏筱晴没有理会唐昊的冷脸，甚至根本没有面对着他，而是朝着魏海和童义弘那边，好像在跟他们说话一般。

魏海和童义弘见状如何能不知道是他们二人又吵架了，好不尴尬。只能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听苏筱晴又道：“所以杀他们的人不是修道之人，只是个偶然知道了妖类存在的人。”

童义弘插嘴道：“我们刚才发现邢山的尸块里混了一条女人的腿，而且那农户之前说谎了。他好几天都不曾去喂过猪，所以我们一开始推断的抛尸时间都是错误的。那女人的腿有可能是之前被扔进去的齐芳的尸体剩下的，那两只猪估计是啃混了。那猪圈里又脏又臭，那尸块本身就存在腐烂的迹象，还混着泥和粪。若不是冯仵作，我们还都没注意到呢！”

童义弘的这一番描述画面感实在太强，苏筱晴虽然一直没有直接去仔细看尸块的样子，但是听完这一席话自己脑海里也冒出了不少恐怖恶心的画面。苏筱晴忍不住一阵反胃，立即用凌厉的眼神示意童义弘闭嘴。

童义弘感受到了苏筱晴目光里的不善，瞬间转变了口风，支吾着道：“我的意思是说……这凶手很变态，万一是哪个道士或是道姑变态了呢……”

苏筱晴缓了缓神，才道：“你们这么一说，就更说明凶手不是修道之人了。民间也有人杀妖的，但是一般来说，妖是很难被杀死的，至少寻常的刀枪棍棒很难真正置他们于死地。所以久而久之，人们就总结出了一些土方法，可以保证将妖杀死，并且让他们万劫不覆。”

唐昊皱眉：“如此狠绝，究竟是妖性恶毒，还是人性更恶毒？”

苏筱晴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说道：“第一种，大火烧死，使妖化为灰烬。第二种，分尸切割。有些妖类的愈合能力非常强，这样可以彻底摧毁他们的愈合能力，使之无法复生。所以我猜测，结合现下所有的案件相关情况，凶手本质目的是为了杀妖，盗尸是为了分尸。因为凶手是凡人，只能用这样的办法完全杀死一个妖。”

苏筱晴的这番分析的确很有道理，和唐昊自己之前的一些推论也是不谋而合。他反复在脑子里琢磨着这样解释的合理性，没有注意到苏筱晴已经说完离开了。等到唐昊反应过来，院子里已经只剩下他和魏海，童义弘了。

“你有跟苏姑娘谈过吗？”魏海担忧地问道。

唐昊苦笑：“怎么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那么倔。”

童义弘低声道：“可此事若不解决，万一将来她真知道了你的事……”

唐昊闷声不语，魏海连连摇头道：“不会的，苏姑娘不会真的对昊子下手的。当初她那么恨昊子都没有杀他，现在我们是朋友啊……”魏海一个劲地说着，却似乎是更想说服自己。

唐昊无奈地笑了笑，岔开了话题，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海哥，你参军的事情怎么样了？”

魏海叹了一声，道：“要早知道现在弄出这么一出，我当初就不急着让人去给苏将军送信了。”

“苏将军答应让你去了？”唐昊喜道。魏海如同他的亲哥哥一般，他的喜事，自然也是唐昊的喜事。

魏海却懊悔道：“答应了，说是下个月就走。可你们这儿我怎么放心得下啊。”

“没事没事。”唐昊笑着拍拍胸脯，道，“你好了我就好了。”这恐怕是这么多天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昊子的。”童义弘也笑着安慰魏海道。不管如何，既然魏海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身为他的朋友，就算是死扛着，也不能让他担忧。

三人心情大好，就着酒，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方才各自回房睡去。

唐昊早上起来，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仿佛这几日的抑郁都一扫而空，满心欢喜。就连看见苏筱晴又板着张脸出现在面前，也是笑嘻嘻地上前打了个招呼。

苏筱晴原本还在跟唐昊赌气，见他一夜之间跟转性了似的。凭自己怎么绷着脸色，他都是嘻皮笑脸的无赖模样，忍不住笑骂：“你这是吃错药了？！”

唐昊涎着脸拉着苏筱晴笑道：“海哥参军的事情被苏将军准了，这么好的事，咱们是不是该庆祝庆祝？”

“哼！案子不破，这就像头上压着一座山似的，你们还有心情庆祝？”

“那你帮我？”

“不帮！”

“哼！我自己也能搞定！”唐昊心情甚好，对于苏筱晴的话根本不当回事。

苏筱晴见他完全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帮他，只是一脸的欠扁得瑟，更加不乐意了。她一甩袖子，傲然道：“行，等魏海陪童义弘换了药回来，你们慢慢商量吧。反正我可告诉你们，虽然那凶手不是个修道之人，但是能杀妖于无形，还能上县衙盗尸，肯定武艺不低。若是我出手，倒也没什么，可你们几个……哼，到时候遇上麻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今天怎么也要去换药？”苏筱晴的本意还是希望唐昊求自己一下，自己也就好顺着台阶下了，就帮他们一回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可是唐昊的关注点跟她似乎并不在一条道上。

“童义弘说他眼睛有些痒，魏海不放心，一大早就带他去了。”苏筱晴恨恨地说完，复又接了句，“只有你，睡懒觉不肯起，还好意思被称为英雄呢。”

唐昊完全不在意，笑嘻嘻地道：“我昨天心情好，自然就睡得好。海哥也真是，太小心了。伤口长肉了当然会痒，这不是很正常么？”

苏筱晴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你和童义弘都是不怎么会打架动武的，魏海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你们。可童义弘受伤的时候，魏海就在旁边，却根本来不及救下他。他自然时时刻刻心里愧疚这，担心着。这段时间童义弘稍稍有点感觉疼，魏海比他自己还着急难过呢。”

唐昊闻言也觉得是自己太过粗心了，原来自己一直以来都认为是说话不过脑子的魏海，也变得如此细心谨慎了。这样也好，就算将来他真有一日上了战场，想必也不会像以前一样鲁莽了吧？

苏筱晴见他发起了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你傻了？”

唐昊一巴掌拍下她的手，道：“你才傻了呢！”两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间，竟又不再为昨日之事生气了，只是苏筱晴还有些故意赌气般地使性子。

“你听我分析案情。”唐昊拉着苏筱晴坐在石凳上，道，“你帮我判断判断。”

“不！我说过我不会参与的。”苏筱晴坚决拒绝。

唐昊却使起了无赖性子，道：“你只说过不帮我抓凶手，又没说过不帮我分析案情。昨晚你自己还来跟我说盗尸的事呢！”苏筱晴语塞，撇过头去不理他，却也没走。

唐昊见状觉得有戏，立即往前蹭了蹭，手上仍旧抓着苏筱晴不肯撒手。“你看啊，首先，这个凶手能杀妖，而且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县衙盗尸，说明他身手矫健，武艺很高。其次，他对郑君宝，齐芳，邢山三人设计了完全不同的杀人手法，并制定了非常周密的计划。可以说如果不是一些偶然的意外变故，使得我们发现了端倪，我们就算有所怀疑，也根本无法断定这三件案子的关联性。”

苏筱晴听着唐昊的话，点了点头。唐昊又道：“所以凶手的第二个特征是，性格冷静沉稳。第三，这个特征在郑君宝的案子里不明显，但是齐芳和邢山的案子却十分明显。齐芳是被挖心而死，但是我观察过伤口。切割面完全贴着心脏边缘，不多不少。能够完全挖去心脏，却又不至于立即将齐芳致死。邢山的死法我们是不知道，但是他的尸体，除了被猪啃咬的部分，其余地方切割也很完整。”

“所以……凶手对于人体的构造应该很熟悉？”苏筱晴也不自觉地跟着分析起来。

唐昊知道苏筱晴的好奇心重，自己一说，她肯定不会不搭理自己的，果真如此。遂笑道：“没错，所以这样看来，凶手应该是懂医之人。再加上之前咱们推断凶手为仓头县人。”

苏筱晴立即道：“那冯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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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件案子发生时，冯仵作在牢里呢！”唐昊提醒道。

“章先生！”苏筱晴道，随即又道，“不对，章先生有腿疾，上次来县衙还是被人抬来的呢！”

唐昊笑道：“仓头县的仵作只有冯仵作一个人，可是郎中多着呢！而且就算不是郎中，多少学过些医术的人也能知道该怎么切割人体躯干和心脏。你不是也知道一些吗。”

“对啊……”苏筱晴皱着眉头咬手指。

唐昊看着她笑了，苏筱晴性格直率，对自己的情绪从不加以掩饰，她认真想着事情的时候总是爱咬手指，她生气的时候总是直接拔剑相向，她高兴地时候也总是笑容满面。唐昊想着想着，自己也纳闷了，什么时候对苏筱晴如此了解了？

唐昊摇了摇脑袋，阻止了自己这些古怪的跟案情不沾边的念头。虽然自己能够断定出了凶手的四个特征，也能根据这些特征判断出大致凶手的范围。但是要确定是哪一个人却不容易，正如他自己所说，仓头县的郎中很多，而且范围并不仅仅限于郎中一种职业。所以他们还需要有些细节来更加细致地确定凶手的特征。

现在回想起来，郑君宝的右眼应该是受过伤的，所以他杀人时总跟别人的右眼过不去。齐芳喜欢到处调停人，借此控制他人。邢山是个左腿有伤的侠士，行侠仗义，救过很多人。凶手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三个人是妖的呢？还有那个农户，凶手又是如何知道他经常不去喂猪的呢？

唐昊的脑子里猛然间闪过一个人，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