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昊忽然提及又要重访郑君宝的家，苏筱晴和魏海，童义弘都很诧异，但是唐昊的性子，若非确定，现在是不会对他们多说什么的。童义弘的伤势虽然已经好转，但是仍旧不适宜太过劳累。唐昊坚持让他在家休息，拜托蕊儿照料。自己则和苏筱晴，魏海一同前往郑君宝家。

因为长期无人居住，郑君宝那原本还算温馨的小家此时冷寂得有些瘆人。唐昊三人来到郑君宝家门口，苏筱晴和魏海正欲开门进去，唐昊却只是四处观望了一会儿。

“不进去吗？”苏筱晴奇怪地问道。

唐昊摇了摇头，道：“先不急着进去，我想找郑君宝的邻居再问些话。”说着便向右边的一幢房子走去。

这幢房子外观看上去跟郑君宝的差不多，根据之前的调查，这房子属于一户四口之家。家主姓房，家里还有两个小丫鬟和一个门子，并一个做饭的厨娘。家里人都是热情好客之人，尤其是那主母又爱问东问西。虽然郑君宝生性内向不爱说话，这般架势下竟也吐露了不少不知真假的事情。这房夫人也成了郑君宝的邻居里了解他最多的人。

门子向内通传，过了一会儿，那房夫人便亲自迎了出来，脸上满是喜庆之色。“各位官爷又来了，民妇这里真是蓬荜生辉啊！”

唐昊等人见状瞬间尴尬不已，自己的邻居死了，她竟然没有丝毫悲痛之色，反倒有丝欣喜。“官爷都别站门口呀！快屋里坐！”众人只得干笑着跟着进去。

坐定之后，唐昊为避免这位房夫人聊出不必要的话题，决定自己先开口：“房夫人，我们是想来问一下关于郑君宝的事情的。”

房夫人笑道：“唉哟，这我当然知道了。只是郑君宝那孩子不爱说话，他的事情，就连我也知之不详。”

“呵呵，您就别谦虚了。”魏海忍不住插嘴道，“周遭邻里就您知道的最多了。”苏筱晴暗暗从后面掐了他肩头一把，示意他别乱说话。

房夫人丝毫不以为意，反倒跟表扬了她似的，笑得更加惬意了。唐昊问道：“夫人上次对我兄弟说过，这郑君宝的视力不太好？”

“是啊！”房夫人答道，“那孩子从小视力就不好。”

唐昊追问道：“可以具体说一说吗？就是……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

房夫人回忆道：“远远看去，那孩子是没什么问题的，眼珠子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有一次，那是郑君宝刚搬来没多久的时候。我那时还怀着二小子，我家那大小子刚从学堂里回来，顽皮得很。我一招呼，手里东西就掉了。丫鬟们一个跟厨娘在里面做饭，一个追着大小子，门子跟着老爷出去了。我又没办法捡东西。刚巧郑君宝从外面回来，我就想让他帮我捡一捡。他过来却好半天都摸不到地上那东西，总是摸偏。后来我就留了心，几次试探，发现果然，他视力不太好。不过后来他就好多了，虽说不是每次都能摸准，但是也有能摸准的时候了。”

这个房夫人居然想到用这样的方法去试探郑君宝，也实在是难得一见。这样的细心若是能让大宽他们学着点，何愁找不到线索凶手？唐昊等人暗自无语。

“多谢夫人了。”唐昊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立即准备起身告辞。

“这就走了？”房夫人诧异道，“我还知道很多事呢！官爷留下来吃个饭，咱们可以慢慢聊的。”

唐昊支吾道：“呃……多谢夫人美意，不过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就不便多留了。如若还有疑问，我们再来请教夫人。告辞！”说罢赶紧拉着苏筱晴和魏海离开。

出了房府大门，众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这房夫人实在是热情过度，让人有些招架不了。

“你就是来问她这事的？”苏筱晴问道。

“对啊。”唐昊笑道，“现在我们再去郑君宝家看看。”

众人返回郑君宝家，唐昊轻轻将大门的封条揭下，推开门。屋内毫无生气，一片死寂。花草鱼虫因为没有了主人的照料早已枯死的枯死，饿死的饿死。就连后院的那一株株瓜果蔬菜，也尽都枯萎败落了。

魏海有些不明白：“这里咱们都来过了，该搜查的东西也都搜查出去了，还有什么没看吗？”

唐昊诡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径直朝着卧室走去。郑君宝家的卧房在偏后院的房屋中，房间不大，装饰也很简单。一张不大不小的床，配上略有诗意的纹竹床帘。床边有一张木质的桌子，放着些笔墨纸砚，以及一些还未来得及读完的书。很契合他读书人的身份，也不难发现郑君宝平时生活并不如邻里间想象的那般简朴贫苦，却看不出是个藏了无数珍宝的人。

唐昊这次看得比第一次来的时候更加仔细，还不时地翻翻找找。由卧房走到书房，不过十来步的距离。房间里有一书架置于墙边，上面整齐地堆放着书籍和画卷。唐昊细细看去，这些书有些虽然已经布了层薄灰，也因为上次的搜查被衙役们翻找过，却仍能看出，主人曾将他们俱都分门别类，摆放规矩。就连废弃的一些毛笔纸张，也都分别放在了一个木框内。

魏海指着旁边收藏画卷的木筒，道：“上次的那副卫彤的名画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唐昊看了看，这些画作也全都收藏完好，不由叹道：“这郑君宝倒真是个很有收拾的人。”

苏筱晴和魏海也点了点头，这样的整洁程度，的确很难有人能够做到。“对于一个喜好收藏的人来说，确是不奇怪。不过这精确到毫厘之间的整齐，就有些古怪了。”唐昊若有深意地得出了一些结论。

从书房出来，唐昊又带着苏筱晴和魏海去了郑君宝家的厨房。这里同样被衙役们翻找过，而据魏海和童义弘之前的说法，郑君宝的厨房和书房一样的整洁干净。锅碗瓢盆都放在灶台旁边靠墙的石墩上，虽然厨房不大，但因为厨具也不算多，所以应该是很好打扫。

“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离开了厨房，苏筱晴终于忍不住问道。

唐昊笑了笑，道：“看出郑君宝家里应该只有一个人住。”

“为什么？”魏海也问道。

“所有东西的摆放方式很统一，这样的情况在两个及以上的人住的屋子里很难做到。因为即便再亲的亲人，也有不同的生活习性。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就会体现出不同的整理方式。这在郑君宝的卧室，书房和厨房里都没有看出来。”唐昊分析道，“再者，床只有一张，睡不了两个人。笔墨纸砚完整的只有一套，多余的都是废弃物。厨房餐具虽有碗碟数个，但筷子却只有一双。这些都说明，郑君宝的确是一个人住。”

苏筱晴闻言若有所思，魏海急道：“那……那窃贼是住哪儿的？难道只是让郑君宝帮他存放赃物？”

唐昊唤过走神的苏筱晴，道：“你觉得，这郑君宝会不会是一个妖？会长生不老什么的？”

苏筱晴愣住了，皱起了眉头：“怎么说？”

“你看，首先，我们所知道的第一件案子发生在十三年前，死者被刺中右眼毙命。如此简单利落的手段，绝不是第一次作案，只怕时间还得往前推。只是不知道案发地点在哪里，咱们也没法查实。而最近的案子，却是在两年前，这之间的时间跨度非常长。”唐昊冷静地分析现状，“第二，所有已知的案子，都曾有个年轻人出现，而更细致的，仓头县王夫人和吴城县那李姓商人描述的，都是肤白俊秀的书生模样的人。这不都跟郑君宝的形象挺接近的吗？”

苏筱晴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第一，咱们没有见过郑君宝，不知道他长什么样。第二，你自己也说了，这些案子未必都是同一人所为。第三，为什么要盗尸？”魏海听他二人都是滔滔不绝，忍不住频频点头。

唐昊听完也依次回答道：“第一，我们没见过郑君宝，但是冯仵作和郑君宝的邻居都见过他。他们的描述和目击者的描述都差不多。第二，我之所以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是因为作案手法都有伤害右眼的行为。而根据刚才房夫人的话，郑君宝摸东西摸不准，说明他两只眼睛的视力差很大，所以无法准确判断物体的具体位置。第三么，我的确是猜测，盗尸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如果郑君宝是个什么妖啊怪的，或许凶手要隐瞒的就是这一点。”

“前两点，我勉强能接受，可是第三点，应该不是。”苏筱晴摇头，“妖类死了是看不出痕迹的，就算我这个修道之人，也不可能知道一个死人生前是人是妖。所以根本没有必要为了隐藏这一点而盗尸，更何况，为什么要隐瞒？凶手杀了人，难道还要帮忙隐藏身份吗？”

魏海急忙插话道：“我还是不太明白，就算那凶手就是郑君宝，他一定会坚持以伤人右眼作为自己作案手法吗？他就不可能想要避开官府的搜查，改变一下什么的？或者有别的什么人想要嫁祸给他？”

唐昊指了指身后郑君宝的房屋，道：“第一，按理说，窃贼和这些被偷盗的人家并无大仇，不该将复仇的目标指向他们。可是每一起盗窃杀人案都伴随着右眼受伤，说明凶手很执着于这一点。第二，天下古董珍玩何其多？可那窃贼并不是一直在偷盗，否则以他并不算精明的作案手段，不可能不被发现。他每隔几年就会做一次案，并且在有衙役已经得到一些关于他身份的线索的时候，作案手法依然没有改变，说明他无法停止自己这样的行为，就像是这是他作案时必须做的一个步骤一样。这和郑君宝将房屋打扫得异常整洁的行为方式，也有相似之处。所以我才大胆猜测，这些案子都是郑君宝一人犯下。”

苏筱晴也道：“抛开你说郑君宝是妖的这个推论，其余的我也一直有些猜测，只是不敢确认。”

“可吴城县的那个李姓商人没死啊！”魏海依旧怀疑，“这和之前的不是很不一样吗？”

唐昊摇头道：“是，之前我也这样想。可是后来我忽然反应过来，那李姓商人并不是因为凶手想放他生路才活下来的，而是侥幸存了条性命。所以他没死，只能算是凶手行凶过程中的一个意外事件。”

三人正谈论地热火朝天，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却原来是大宽推门而入，不，应该叫做撞门而入，而且是用头撞的。撞得力道之大，可以明显看见他脑袋上顶着一片瘀红。

“原来你们在这儿！”大宽气喘吁吁，慌张不已，“快！事情……事情不对劲！齐芳的尸体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