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关于幕后黑手的猜想

宁致远从上海派遣过来，在广州海珠区一个酒店落住。他对皮肤保养近乎狂热，11月23日装了满满一箱子的护肤品，服装反而带得比较少，穿得比较素，外套只有一件深蓝色花纹的风衣。广东分公司眨眼间出现这么大的变革，整个办公室的员工穿得非常凝重，以黑色、灰色等的深色系为主，穿着可以反映心情，大多数的员工跟凌语雪一样，处于万般不舍的状态，但还是要开始谋求新的出路，以不至于太被动。

哥特巴赫猜想在数学界很有名，周厚沛事件的幕后黑手猜想，是每一位局中人的正在进行时。

2016年11月30日星期三，高原野下发通知，以后机构总仅参与主渠道业务，其它业务线均由省公司直管。这是对刘西羽如同晴天霹雳，他的另外一条费用出口被封锁了。他天真地以为自己是总经理室眼前的红人，有说话的份，负隅顽抗，多次电话交涉、面议，结果失败告终。宁致远从一开怀柔安抚，到最后一口回绝，仅仅用了10分钟的时间，他流露出来的不耐烦，仿佛是为刘西羽私人订制亮出一盏信号灯。

不好的消息接踵而至，广东分公司内乱的局面源自幕后黑手，如果看不透这一层关系，捅不破这层纱纸，必定死路一条。可惜，刘西羽天真以为，是因为高原野失势辐射到条线业务，进而影响到他。他坚信自己是殃及无辜的那个“无辜”。

不到一周的时间，刘西羽的心情从山顶跌下谷底，宁致远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机构总联盟反周计划其实是沈一军耍的心计，沈一军背地里已经跟他交代过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且交代了证据作假之事。

刘西羽顿时傻眼了，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表情作出反馈。

宁致远最擅长的就是一对一访谈，他完全有能力从沈一军那里问到很多事。何况，沈一军是机构总中比较有本事的人，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对比而言，他是机构总中较有利用价值的，而是最醒目的。到处扩散他跟总经理是兄弟一事，便可见一斑。

吴书墨看到势头不对，安慰道，“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不需要证据，如果我们真被沈一军利用了，再怎么兴师问罪，他都不可能承认；如果是假的，证明宁致远别有用心，要拆散我们之间的联盟。”

“我更相信沈一军是在利用我。”刘西羽认定了他被出卖。

“羽哥，见步走步吧。”

“现在多条线的业务费用被砍，未来就是清水衙门了。”刘西羽一副落寞的模样。

“高原野的通知我也看到了，算了，东家不打打西家嘛！”

“看着架势，广东分公司鸡犬不宁的日子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是啊！”吴书墨回应道，她感觉心里落差很大，跟着刘西羽在云财富过清汤挂面的日子，她肯定不愿意。

“你会跟着我继续留在云财富吗？”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好！”刘西羽不可能给吴书墨那一本红色结婚证，何况，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金钱、利益往来的基础上，一旦失势，他们的情侣关系将像是断了线的琴弦，他心里有谱，只是不想接受这个血淋淋的事实。

云财富很多人都听说过，吴书墨跟刘西羽在一起之前，认识了一位男朋友，她一心以为可以顺利走进婚姻殿堂，而且不小心怀孕了。东窗事发才知道，她的男朋友不仅已婚已育，在外面还有一位如花似玉、关系稳定的情人，她排行第三甚至更靠后。她休假到医院做人流，由于年纪尚轻，且刘西羽对她不错，就告知他坎坷的情路。刘西羽承诺保密，但吴书墨把小产假假单交予综合管理部，超过3天的假单需要总经理批示，郝晴等人知晓后，鲜活如生地反馈周厚沛，一传十，十传百，吴书墨后来性情大变，刘西羽上钩后，一心捞金，近乎疯狂。对她而言，只有人民币的质感是真实的，衣柜里收藏的名牌包包，才是她掷地有声的成绩。

从这一天开始，刘西羽顿悟了，吴书墨不过逢场作戏，云财富已经进入暗无天日的权利斗争，他们像是在参加一场没有尽头的马拉松，再也不可能像周厚沛时代一样认真拼业务，众多机构总都在角逐一个位置，那就是原本应当属于他的分管总位置。

回想起整件事情，时间的画布在脑海里次第铺开，把分散的点连成一条线后，刘西羽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也只是沈一军的一颗棋子，将、士、车、炮、马、兵，自己就是最不重要的一颗。

第一、是沈一军鼓动他造反的，刘西羽是周厚沛的亲信，也是周带过来这家公司的主力人马，如果不是被鼓动，他断然不敢起杀心；

第二、沈一军故意跟他走得近，是因为想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借力使力，自己还不费力；

第三、宁致远召集大家第一次开会，喝的膳魔师杯子跟沈一军完全一样，颜色和尺寸如出一辙，如此神速与总经理套近乎，却只字未提，可见居心不良；

第四、原本约好一起去总公司谈判，他临阵脱逃，这肯定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

刘西羽忽然很气愤，这个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最奉承他的兄弟，不过是利用他而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沈一军是幕后主使的消息马上在全省传开，估计是综合管理部传出来的，引起一片哗然，但谁都不敢妄加评论，内勤员工纷纷假意选择性倾听。机构总们一直守着二三线城市的一亩三分地，没有前瞻眼光和敏捷的思考力，事不关己，所以幸灾乐祸地看着刘西羽遭遇滑铁卢，影响圈不断缩小，直至转换成为一个原点。

宁致远初来乍到，临近2017开门红，他最重要的工作时候外部渠道体系搭建，郝晴的脑子更好使，于是成为他的跟班。刘西羽因为格局小，头脑转速满，沟通能力弱等原因，吴书墨小肚鸡肠，给的建议反而起到负作用，刘西羽逐渐被打入冷宫，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宁致远极少打电话给他，他也不再成为总经理室的常客，可惜却依然执迷不悟，难得宁致远打电话来询问广州的业务发展情况与开门红签约准入进度，他永远答非所问，而且亘古不变的预言习惯就是要费用，不停地诉说渠道开拓的艰难，没有费用将导致广州经营费用全部爆掉。

“如果没有难度，还需要你来干这个活？”、“不要再找客观原因了！”、“你看看沈一军，什么时候把难题抛给我了”……几番训斥，依然是对牛弹琴，宁致远越发觉得这个人不可救药，决定像此刻卸下深蓝色花纹风衣一样，把他卸到一边。

广东分公司11月24日后正式由宁致远接管，新旧管理层交接尚未全部完成，周厚沛处于被调查和工作交接阶段，所以他的工作就是配合调查，接听总公司稽查人员的电话询问。由于心绪不佳，这段时间基本赋闲在家，卸下了热爱速度的总经理角色，安静地把自己镶嵌在书房里的某个角落，看着一本又一本沉淀着思想的书籍，总结史书上一道又一道血和泪的经验，云财富的职场杀人游戏终究是他心里抹之不去的伤痕，他几乎与云财富的管理层断了联系，想象着自己来到海下的世界，书本的知识像是氧气泵一般，给他传输能量，帮助他慢慢疗伤。

“勇者破风，敢于站在山顶与自己对话才是时代的英雄……”，林睿有空时会分享励志短文给周厚沛，不断地输出和输入鼓励的正能量。毕竟，可持续性的成功并非唾手可得，省公司的失利，迫使他成为众矢之的，作为周厚沛残余势力的代表，在云财富的职业生涯已举步维艰，但这一切不足以磨灭他奋勇向前的意志力，能量的输送是相互的，他鼓励周厚沛，等于在鼓励自己。世间万事，皆有因果，万幸地是，离职之前，林睿亲眼目睹刘西羽的失势，以及机构总联盟的渐进式瓦解。反周计划的这一刻泡腾片已经遇水而发，总有完全溶解的一天，时间会论证一切。

林睿退出对凌语雪团队的直辖管理，他留下了一句叮咛 “省公司市场部作为核心部门，依然要肩负重任，完成制式工作。不能周总人去楼空，大家就散漫怠工……”，这是让人肃然起敬的担当，更彰显他笃信邪不胜正的智慧。

时光仍未终结，岁月依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