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自己的身份被公之于众，各方势力必将假借扶龙之名向神都讨伐。

谁拿住自己，谁便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林湛仰头长叹了一声，决定不了出生，还决定不了活法。

或许从他出生的那一刻，便被拴上了一道枷锁。

此时思绪如麻的他，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天生双日，所谓的自己吸取了大楚四百年国运，会带来前所未有的灾祸的一说，都不过是一个幌子。

正如他之前曾猜测，自己就像是一枚棋子。

不过这个想法转瞬之间便被他打消，因为所有的猜测都毫无根据。

林湛突然开口问道：“宫羽薇为何会答应裴彧去燕山派？”

婠婠娘子答道：“魁主以你的性命相要挟，还有她弟弟就在燕山派的消息……”

“他弟弟在燕山派？裴彧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个消息无从辨知真假。”

林湛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正是铁算盘仙乐卿平。

他曾是榆州第一富商宫家的门客，也就是宫羽薇的家。

而宫羽薇说过，宫家被退居北境的燕山派强行占了家产，宫家父母拼死力战保住了上下一百多口人。

这一百多口人纷纷四散逃离，却没人去管姐弟二人。

那时的宫羽薇不过三岁，她弟弟也才刚刚周岁。

最终宫羽薇被师青玄救了下来，而她弟弟则被燕山派带走。

乐卿平见证了当年之事，自然也就知晓一些细枝末节。

想到这里，林湛起身准备去寻乐卿平问个明白，婠婠娘子却依旧跪在地上恳求道：“帝子，还请您指示下一步行动。”

林湛停下脚步，撇过头说道：“以你的身手和身份，想要做一些事应该更容易些。”

说罢，便三言两语让她动身前往湘州，以朝仙阙红人的身份在湘州落脚，然后以风月之地搜集情报再合适不过了。

只要是男人，在那些满楼红袖招的绵软之下，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

云州有诸葛明镜四位坐镇倒也没什么可顾虑的，而自己对湘州一无所知，想要除掉这个山神就需要更了解他。

除掉山神之后，他第一时间便会赶往燕山派。

此时楼上走下来四名姿色各异的女子向林湛施了一礼，婠婠娘子这才介绍道：“春夏秋冬是我的心腹，我这就动身前往湘州，寻一处地方作为落脚点，为您今后打探消息，还请帝子赐名。”

“红袖楼，怎么样？”

“好名，多谢帝子赐名。”

林湛知道，肃王劝解自己以云州作为栖身之地的想法确实可行，毕竟自己身份一旦暴露成为众矢之的，也不至于让自己落得个单打独斗的局面。

除掉山神完成对白狐花容，也就是现在的温婉的承诺，他自然会前去燕山派帮宫羽薇找到她弟弟，再想办法救出自己的娘亲便带着他们远走高飞。

“想办法让你的人，接近欢喜门的人，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交给我。”

“帝子放心。”

林湛说完便出了春风楼，婠婠娘子转过身来吩咐道：“传信给肃王，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

……

本在府衙库房清点鬼谷门的财物的乐卿平，看到林湛走了进来先是诧异，然后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这么晚了，林校尉怎么来了？”

林湛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有意无意地说道：“我也是睡不着，走着走着就到了府衙，想起你在这里便过来随便聊聊。”

乐卿平呵呵一笑，一边继续清算着财物一边说道：“别人叫我铁算盘仙，说我满脑子都是账本太过于枯燥乏味，平日倒是很少有人愿意找我聊天。”

林湛回笑道：“听说乐先生您曾是宫家的门客，想必对宫家颇为了解吧？”

乐卿平听到宫家二字明显手中一顿，随即干笑了两声：“不错，当年宫家兴盛之时我便跟着宫家老太爷，林校尉今日怎么突然对宫家这般感兴趣？”

林湛见他言辞中多少有些闪躲，便缓缓说道：“我听说宫家曾是榆州的首富，最后被燕山派抢占了家产，不知道乐先生对当年之事还有印象吗？”

乐卿平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道：“当年之事，已经有些模糊了，毕竟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林湛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笑了笑道：“先生说对当年之事有些模糊，可却清清楚楚记得是十六年前……”

乐卿平当即一怔，眼神中明显有些慌乱，强挤出一丝笑意：“这……我……十六年前正是我成亲那年，所以我……记得清楚些……”

林湛故作恍然，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说到成亲，先生的妻小是否也随你一同来了云州？”

乐卿平眼看跳过了宫家的话题，暗暗呼了一口气：“贱内在成亲没多久之后便亡故，后来我也没再续弦，所以并未留下子嗣。”

“想不到先生还是专情之人，佩服佩服。”

林湛听着他编个瞎话都磕磕绊绊，一说到宫家的事就有些闪躲，肯定是心中有愧，更没想到十六年后竟然还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宫家。

宫羽薇说，自己父母拼死力战保住了上下一百多口人，这一百多口人纷纷四散逃离，根本没人去管姐弟二人。

看来，这乐卿平绝对是这一百多口人中的一个。

乐卿平擦了擦额角的汗，起身告辞道：“林校尉，这些财物太过纷杂一时之间没办法捋清，而且我此刻有些困乏，想着明日一早再过来清点，要不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也好将这库房锁好？”

就在他朝门外走去时，林湛突然冷声问道：“宫家姐弟当年一个三岁，一个刚过周岁，他们父母拼死保下你们，你们却舍弃姐弟自顾自逃命去了，这些年你当真睡得着吗？！”

字字如剑，句句似刀。

这一瞬之间，林湛的话将乐卿平的心扎了个千疮百孔。

心中憋着的愧疚顺着那些千疮百孔流了出来，让乐卿平浑身一软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亡妻当年替他二人挡下一刀以致丧命，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是受尽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