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淳儒问道：“你们的调查倒是一气呵成，可是你还记得福尔摩斯说的那句话吗？”

“老头子你是说那句‘在没有得到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不能进行推理的,那样的话,只能是误入歧途’？”

“没错，你们做出这些推理，证据何在？中国是个法治的国家，而法则是建立在证据之上的。你就算推理出了真相，可是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中楼阁。你还记得你看过的那本小说吗？”杜淳儒说。

杜宾嘴角上挑，不屑地说：“每次都拿那本书说事，那本书只是本少年小说，不能作为推理小说看待的。”

“正是因为不能，才让你看。有时候看一本反例会让人学到更多。”

“知道了，《少年理发师》是吧，这次你又要说什么？”看来这本叫做《少年理发师》的小说已经被杜宾父子当作反例很多次了，至少杜宾都感到了厌烦。

“这种书你只看前几章就可以了。这里，几个小孩在讨论着什么，莫名其妙就怀疑凶手是个警察或者是伪装成警察的人，这里，有根据吗？”

杜宾懒懒地说：“没有，他们的根据是凶手不一定知道死者姓牛，可是只要上去问就好了。我就有不少于十种方法从路过的女孩口中套出她的信息。只把想法局限在警方，太儿戏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本书我根本没看完，只看了前四章就看不下去了，漏洞百出！为什么假血遇到假的创可贴会变蓝？没根据！警方只要调查人际关系，早就会发现姓牛的那个谁和姓裴的那个谁有关系。中国警方破案主要还是根据死者人际关系来进行排查。这本小说里的案件要是让老头子你来处理，一天之内就会破案……”

杜淳儒拳头砸了一下桌子，吼道：“老子不是让你吐槽，老子也不是让你拍你老子的马屁！老子只是让你看那一段而已！现在你们说凶手就是那个联通小号的用户，证据呢？这一切还只是你们的推理吧？”

“父亲，您以为我们是小说中的三岁小孩吗？”杜宾正襟危坐说。“推理有三，其一，动机上的可疑。那个联通小号联系蒋文虎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以学弟的身份关心社团观星活动，从而促使蒋文虎上屋顶。这个动机和凶手的心理符合。并且以一般大一新生心理推断，很多新人对社团活动其实不是那么上心，因为大一新人很多不知道自己改在活动中干什么，所以一般处于被动状态。这个所谓学弟很主动，再加上和凶手的心理符合，因此理论上很值得怀疑。

其二，时间上的巧合。这个联通小号在通知蒋文虎屋顶的讯息后第二天就被注销了。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注销？”

杜淳儒打断他道：“这一点有很多合理的解释，你也说了那个小号的名义上是一个大一新生，大一的新生在入学之后总会更改手机号码的。”

“不对，如果要更改手机号码，那么就不会用一个明天就要注销的手机号码给社团社长发短信，这不是故意耍人吗？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所以这在时间上可以解释为凶手在怂恿蒋文虎去屋顶之后为了避免警方接触而遗弃这个号码。”

“可是这个小号被遗弃了不是更让人起疑？”杜淳儒语气转好，虽然仍是质疑，但心中已经对杜宾多了一层赞同。

杜宾当然能够从父亲的表现看出他心态的转变，高兴地说：“凶手很聪明，遗弃联通小号的确会让人一下子就把他和命案联系在一起。但是如果不这样做，那警方顺藤摸瓜很有可能找到他的身上。身上一直带着备受嫌疑的电话卡总是危险的，哪怕一直不用也是一个潜在危险。所以他有三种做法，丢弃电话卡、损毁电话卡、注销电话卡。如果是我的话会选择损毁或者丢弃。因为就算是网上注销也会留下痕迹。事实上在这一点上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凶手要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

“自信和挑衅。”杜淳儒慢慢地点上了一根烟。“臭小子不介意吧。这个凶手猜到会有人分析他的所作所为，自然也猜到会有人发现那张电话卡的问题。如果注销的时间恰好，那就等于凶手在变相地宣布‘就是我干的，你能怎么办？’聪明的凶手一般都是嚣张的，他们不希望自己默默无闻。像开膛手杰克，他就会向警方邮寄死者的肢体或是写信挑衅。”

杜宾点头：“那么这算是一种隐性的宣告手法了？”

“你刚才只是说了两点，第三点呢？”

“第三点是电话卡使用上的漏洞。这个……我拜托了张叔叔替我去联通营业厅查询。这个小号是十月十日申请的，但是从始至终，这个号码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只是发出了几条信息。”

“给蒋文虎的那几条？”杜淳儒不自觉地说，随后惊觉。“臭小子，你这是滥用司法机构职能！臭小子！还有那个小张，明天我一定骂死他！”

“老头子息怒，是我求张叔叔的，他也没办法。”杜宾嬉皮笑脸地说。

杜淳儒哼道：“别以为老子退休了你就胡作非为，老子在局里说话还是有人听的。你们这帮兔崽子，擅入杀人现场、私通法务人员，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都关小黑屋里！”

杜宾掏着耳朵 ，吹气道：“行了行了，老头子，私关禁闭是犯法的吧。再说我们也不是无的放矢，至少你也得承认我们所做的都是有意义的。我们不是找到了一个嫌疑人吗？”

“嫌疑人？我告诉你们，你们的推理几乎可以说是完全正确，但是也可以说是完全错误。”杜淳儒嗤之以鼻。

杜宾锁紧了眉头。“果然，小说中的侦探不可取。有一个领域是私人侦探的盲区，也是最容易出差错的地方。”

“证据！线索！私家侦探的确会以旁观者的角度对事件进行另一层次的解析，可是重要的证据都在警察手里啊！你看那些侦探小说和漫画，侦探总是比警方还早一步到达现场，为什么？因为第一手资料才是最宝贵的。所以，有些事情有些线索你们不知道，比如凶器、比如尸检、比如现场足迹报告、现场分析材料等等。”

“老头子，你不是想要泄密吧？”不愧是杜淳儒的儿子，自然知道父亲要干什么。

杜淳儒骄傲地说：“哼！你们这帮小子啊，我可以告诉你们两件事情，其一，链子是什么；其二，凶手和死者不认识。”

“链子？你是说铁链？”杜宾眼球转动，回忆起“莫格街”会议上对铁链的描述。“我们分析认为最有可能是自行车锁，那种链条锁方便购买，又容易组装。”

“对也不对，和那个有些类似。但是我们警方分析，链子还有深层次的含义。”

“含义？到底那链子是什么？”杜宾也不去猜了，反正杜淳儒会告诉他的。

“狗链！”

狗链，顾名思义，用来拴狗的链子。现在用来栓大型犬的狗链有些是那种一头是一个大环，另一头从这个环中穿过，从而形成一个越挣扎越紧的扣。

杜宾迟疑了几秒后问：“凶手的意思就是把死者当作狗一样拴起来……链子的用意……是这样啊！链子的隐含的寓意就是再说死者是一条狗！”

“没错，我们的人也从犯罪心理上来推测出了凶手的心理情况。而至于我说凶手不是章大阳或是其他和死者认识的人，那是由于出现了另一件证物。这件证物目前不能告诉你。”

杜宾沉思着，丝毫不在意杜淳儒还在对自己保密。

如果说那条链子是狗链，那么为什么不套住死者的脖颈？这样不是更能表现死者是凶手眼中的狗？为什么锁住死者双手的还是一条链子？一般的狗链长度在50厘米左右，根据方薇推测最长的链子有4米左右，那就需要八条狗链……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杜宾的心已经不在家里，他迫切地像在明天再把他的小伙伴们号召在一起，把这个新得到的信息告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