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阻力是空气的八百倍。对于绝大多数生活在陆地上的宝可梦而言，骤然落入水中都会令它们步伐滞涩，失去平衡，动作比刚出生的鲤鱼王都要缓慢。

强大的劈斩司令原本并不在意凭空多出的阻力。它的利刃可以撕碎空气，同样也可以撕碎水面——直到被沉重的龙尾拍入水底，它才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压迫。

那条有力的尾巴沉甸甸地压在它的身上。它想要挣扎，四周却无处借力，乱舞的手臂只能卷起几股细碎水流。愤怒的咆哮也化作水底的几串气泡，肺内的空气被一点点抽离，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凶猛的劈斩司令被暴鲤龙压在水底无法动弹！再这样下去的话无需暴鲤龙攻击，几分钟后劈斩司令就会面临窒息的危机！”

解说员的呼喊声传入白兰耳中，少年原本蹙起的眉头反而舒展了开来。他面上毫无焦虑之色，平静道：“剑舞。”

仿佛「启动口令」一般，这两个字落下后，劈斩司令猛地睁开了眼睛。

暴鲤龙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尾部传来。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暴鲤龙的身躯被气浪弹开，歪歪斜斜地跌退。混乱的水流短暂地分开一道缝隙，露出了劈斩司令挥舞着刀刃的身影。

小夜曾经见过劈斩司令凭借一招剑舞搅动整个水之战斗场地的情景，深知不能与剑舞状态的劈斩司令硬碰硬。暴鲤龙谨慎地重整态势，巨浪与暴风更加高涨，却无法再钳制力量大增的劈斩司令的动作。

一舞完毕，劈斩司令双足蹬地，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暴鲤龙。混乱的水流依旧挡在它身前，而身披钢盔的宝可梦头顶的利刃光芒大放，竟将无尽的浪涛切成了两段。

那不是什么招式，仅仅是将钢系能量粗糙地聚集到头顶，连钢系最基础的招式金属爪都远比这样胡乱的能量操控要精密得多。但曾经强大的族群首领根本不需要花哨的招式，只是一次冲锋，暴风雨的大海对它而言已经和水沟里的浪花无异。

暴鲤龙怒吼着再度逼近，龙尾裹挟着浪涛拍打而来，声势浩大得如同真正的自然天象。在解说员嘶吼着“冲浪加持下的水流尾威力惊人”时，白兰却道：“攻击。”

他对劈斩司令下达的指示一直都十分简单，劈斩司令的动作也直截了当——银光四射的利刃狠狠撞上暴鲤龙的“水流尾”，缠绕在龙尾上的水流立刻溃散，那条硕大的尾巴也被反震回去，令暴鲤龙疼得嚎叫了起来。

这一切都映在了白兰耀金色的双眸中——果然，那根本不是水流尾。

暴鲤龙大多生性凶残，种族排外性极强。野外的暴鲤龙会毫不留情地杀死自己的猎物，它们从来没有把宝可梦拖进水里一点点溺死的习惯。那么，暴鲤龙会用尾巴将劈斩司令压入水底，试图令它窒息而败的理由就很明显了。

在维持着冲浪与暴风共同制造的“暴风雨之海”时，暴鲤龙无法再使用第三个招式。只要不被再次碾入水底，一个不能使用招式的对手根本不足为惧。

在暴鲤龙伪装成水流尾的普通拍击被劈斩司令毫不留情地击溃时，小夜意识到这个布局的弱点已经被识破了。

不等劈斩司令再度攻上来，小夜果断道，“龙卷风！”

暴鲤龙身形一顿，席卷全场的暴风陡然停滞。下一刻，暴鲤龙的身躯急速旋转了起来，淹没对战场地的海洋被气流卷起，化作一道通天的巨大水龙卷。

劈斩司令停下了脚步。它本能地意识到胡乱撞进去只会被水龙卷冲晕，但这不意味着它束手无策。“集中力量”的指令到达，所有光辉都汇聚在劈斩司令头顶破损的利刃上，宛如冲破大气层的流星般向水龙卷刺去。

与此同时，小夜捕捉到了劈斩司令双脚离地的一瞬间，立刻喊出早有准备的指示，“停！”

暴鲤龙旋转的身躯骤然定格，失去了束缚力的水龙卷顿时崩塌，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猝不及防的劈斩司令撞进水幕之中，视野立刻被蓝色完全吞噬。

“冰冻光束。”

训练家的指示到达得相当快，深蓝水龙的动作也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次一般。它早已离开原本的位置，极度寒冷的光束射出，砸下的水幕瞬间凝固，化作一块块造型扭曲的银蓝坚冰。

水花落地，场上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形状狰狞的冰棱反射着太阳光，照得人眼花缭乱，看不清劈斩司令身在何处。

小夜眯着眼睛，快速在冰棱间寻找劈斩司令钢盔的暗红色。暴鲤龙的冰冻光束是瞄准了劈斩司令所在的位置发射的，照理说它应该被冻在了冰块的最深处。但在大赛禁止选手使用能力作弊，无法施展波导探测的情况下，小夜也难以确定劈斩司令的具体位置。

寂静仅仅维持了短短一瞬。几秒之后，钢刀与鳞片撞击的声音响彻，暴鲤龙庞大的身躯竟抛飞起来，哀嚎与鳞片破碎的脆响混杂在一起，又被劈斩司令嘶哑的啸声覆盖。

身披钢盔的宝可梦浑身沾着泥水土屑，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它的动作丝毫不因外表而改变，手肘的钢刃连续挥击，在暴鲤龙身上刻下一道道见血的伤痕。

小夜的目光扫向劈斩司令身上的泥土，立即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很显然，在被冰冻光束命中之前，劈斩司令便扎进了地底。被水浪浸泡过的泥土远比平时柔软，即使不使用挖洞招式，劈斩司令也可以凭借自己锋利的钢刀挖掘出通向不远处暴鲤龙身下的洞穴。而刚刚释放了冰冻光束，自以为禁锢住了对手的暴鲤龙对来自下方的攻击毫无防备，被钢刀又一次狠狠击中了要害。

水龙卷崩塌的声响太过巨大，小夜甚至没能听到白兰有没有给出挖洞的指示。

见劈斩司令收回手臂，头顶的利刃再度发光，似乎想要全力一击打倒暴鲤龙，小夜立刻卡准时机道，“影子分身！”

身体悬空的暴鲤龙分出无数真真假假的影子，劈斩司令的攻击顿时落了空。暴鲤龙得到喘息的机会，歪歪斜斜地落在泥泞的地面上，总算稳住了身形。

劈斩司令紧随其后落地，又一次猛冲向暴鲤龙。

按照小夜所习惯的战斗方式，在己方身负重伤时，比起继续正面搏斗，她更倾向于用回避和干扰拖慢对战节奏，寻找对方的破绽。在指令下达前，暴鲤龙眼中燃烧的火光先一步映入她的视野中。

和战斗刚开始时一反常态的暴鲤龙相比，现在的它神情愤怒而冰冷，没有丝毫脆弱的影子。但小夜永远无法忘记暴鲤龙惶恐不安地望向她时的样子，仿佛站在指挥席上的训练家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水炮。”

接到指示的暴鲤龙亢奋地咆哮一声，深蓝水柱蛮横地射出。它没有直击目标，而是很聪明地将水炮横扫过去，劈斩司令本能地向旁边一闪，依旧没能躲过水柱的冲击。

浑身泥泞的劈斩司令早已被打出了真火。嘶哑难听的尖啸声从喉咙中挤出，它顶着水炮的冲击带来的疼痛感一路猛冲，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笨重的水柱竟被拖着残影的劈斩司令甩在身后。

无需小夜指示，暴鲤龙怒吼着迎上前，准备迎头痛击这个它最讨厌的种族。

白兰轻轻眯起了眼睛。虽然暴鲤龙气势不减，但白兰很清楚它已经是强弩之末，力量降低，行动变慢，即使是人类的肉眼也能捕捉到它的细微动作——

他看到暴鲤龙的尾巴抬了抬。

无数讯息从少年极度清明的大脑中闪过。双方的距离在不断拉近，此刻能使用的需要尾部发力的招式并不多。

对付钢属性的劈斩司令，首选的招式自然是地震。但被水浸泡过的土地变得太过松软，地震的威力会大打折扣，他确信自己的对手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考虑到劈斩司令刚刚展示出甩开水炮追击的机动力，单点攻击的成功率较低，出现的可能性也很小。那么，暴鲤龙的下一个招式必定是——横扫的水流尾！

电光石火间，得出结论的白兰当即道，“跳！”

深蓝水龙嘶吼着挥动龙尾，滚滚浪涛随着尾部的挥击一同升起，如同冲毁堤坝的磅礴潮水。而劈斩司令却如同未卜先知般猛然起跳，避过了水流尾的拍击。

用力过猛的暴鲤龙已经来不及收势。腾空的劈斩司令亮出它的利刃，闪着银光的流星在暴鲤龙的眼中瞬间放大成夺目的耀日。

对方的变招太过突然，暴鲤龙只来得及喷出一股仓促的水流。劈斩司令像切豆腐一样切碎了水炮的拦截，银光环绕的利刃狠狠撞击在暴鲤龙的头顶。

“铛——”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全场，暴鲤龙的身躯立刻僵住，瞳孔中的灼然火光涣散开来。

小夜顿觉不妙。暴鲤龙头部的鳞片很坚硬，这一击并不足以将它彻底打倒。但是，头部受到重击时，暴鲤龙无可避免地会陷入短暂的眩晕状态，短时间内它恐怕连对手的方向都找不准，又要怎样避开劈斩司令的致命斩击？

小夜知道她应该做什么。

在心底对暴鲤龙暗暗道了抱歉后，她提高了声音，“求雨！”

此刻的暴鲤龙已经视物不清，眼前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来自身体各处的钻心疼痛令它几乎要失去理智。但是，它依旧听到了训练家的声音。

暴鲤龙用尽力气挺直身躯，放弃一切攻击和防御，所有不甘和怒火都融入了最后的咆哮声中。

乌云压顶，雨滴下落。与此同时，劈斩司令的钢刃在空中划出烈白的轨迹线，正中暴鲤龙柔软的腹部。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深蓝的水龙倒在了雨中。

裁判吹响了胜负已分的哨声。或许是被劈斩司令和暴鲤龙的气势所震慑，整座会场鸦雀无声。身披钢盔的宝可梦立在场地中央，急促地喘息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中依旧满是凶恶的战意。

小夜将暴鲤龙收回，沉默着拍了拍衣袋。

金黄色的电气小鼠一跃而出。它脸颊旁的电弧不安定地跳动着，与天空中隐隐闪着雷光的乌云相互映衬。

“看我来给那个大笨龙报仇丘！”

雷鸣滚滚，电光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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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夜：（拍拍裁判的肩膀）（一脸同情）我理解你的心情。现在整个运动场里的大家都陪你一起“充满潮气”了，开心吗？

穿着昂贵的纹付羽织袴的白兰：…………（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