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丰和宁奕白在说笑，在互相逗，他们都没有试图去劝吕星凰什么。

吕星凰如所有即将走上修炼之路的普通人一样，内心对修炼充满着美好的幻想：飞天遁地大逍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经够多了。

而他们告诉吕星凰的，则是残酷的一面。

至于吕星凰会作何选择，叶丰和宁奕白都没有打算干涉，更不打算左右她的想法。

吕星凰若坚持修炼，叶丰会继续教她功法，甚至可以帮她找个宗门。

同样的，她若不愿走上这条路，叶丰会先把她送入钥匙空间，使她和修行者全然隔离，然后等事情办完了，再送她回清水城。

“吃啊！”宁奕白见吕星凰发呆，便笑道，“那些事不用现在想，我们还在山里，你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然而叶丰却不这么认为，他幽幽地道：“不，她没有时间了，最好今天就能做出决定。”

宁奕白讶然道：“为什么？”

叶丰淡然一笑，看向水潭，道：“因为，星凰的选择关系到我的选择。”

宁奕白一怔，顺着叶丰的目光，猛然想到刚才有个黑衣人跳进了水潭。

她顿时明白叶丰的意思了。

若吕星凰决定放弃走修行之路，叶丰便会和她断开关系，那么逃进水潭的黑衣人就必须要死。

因为留黑衣人一命，就有可能会打扰到吕星凰的普通生活。

若吕星凰决定走修行之路，那就无所谓了，毕竟吕星凰和叶丰的关系肯定会被外人知道，是不是会由黑衣人散播，也都无所谓了。

如此一来，只要黑衣人不作死，叶丰也就没必要非杀他不可了。

她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星凰，你还是告诉我们你的选择吧。”

吕星凰看看叶丰，又看看宁奕白，道：“我若说继续走修炼之路，叶丰你会帮我吗？”

叶丰坚定的道：“会。是我把你带到这条路上的，我死之前你会活着。”

宁奕白小手啪的一下拍在脑门上，心说大哥你疯啦？这样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人家对你本来就有小心思，你这样一说，好容易误会的好不好？

果不其然，吕星凰眼睛变得比火光还要亮，问道：“真的吗？”

宁奕白吁了口气，暗说完了完了，小妹妹要沦陷了，叶丰你可千万……

叶丰顿时坚定的点头道：“真的！”

吕星凰顿时满面惊喜，惊喜中还带着几分羞怯。

宁奕白心中忍不住苦笑连连：这下，这傻女人可是真的完了，这傻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懂得女儿心的人，你得累死啊！

正在这时，三人听到水声，齐齐向水潭看去，但见一个黑衣人从水潭里跳了出来。

他落在火堆旁，对叶丰三人抱拳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叶丰淡漠的道：“自保而已，不是帮你。”

黑衣人笑道：“敌人的敌人，即便不是朋友，至少也不该是敌人。”

叶丰点点头，道：“有没有兴趣过来坐一坐，吃两口鱼？”

黑衣人倒是很不客气，上前伸手就要拿鱼，却被叶丰抢走，黑衣人一脸愕然的看着叶丰，心说不是你让我吃的吗？什么意思？玩我？

叶丰才不管他怎么想，随即把鱼唇、鱼脑和月牙肉挑出来喂宁奕白，这才把烤鱼递回去。

“我孩子比较挑食。”叶丰随口解释一句。

黑衣人顿时恍然大悟，呵呵笑道：“疼爱子女，理所应当。”

宁奕白狠狠剜了叶丰一眼，马上又一脸期待的看着叶丰。

叶丰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他没有回应这份期待，宁奕白没办法，只得亲自询问那黑衣人。

“你叫什么名字？神人族为何追杀你？”

黑衣人三两口便把那尺余长的烤鱼吞掉，连骨头都不吐，闻听小女孩询问自己，他看向叶丰，见叶丰只认真的挑肉，眼皮都没抬。

很明显，叶丰对他完全不感兴趣。

而他可以确定，斩杀十五名神人族的就是叶丰，这样的强者，尤其是和神人族敌对的强者，岂能轻易放过？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宁奕白问的唐突，反而感到开心。

回答宁奕白的问题，顺便也正好看看叶丰的反应。

“我名蔡翳，是魔族。”

“魔族”二字吓了叶丰一跳，他见过魔修，还真没见过魔族呢，那魔族和魔修又有什么区别？

叶丰好奇的扫了蔡翳一眼，细细探查立刻察觉不对：蔡翳身上也有浓郁的魔气，不过那魔气与他熟悉的魔气又似乎有些不同，好像……好像其中包含着某些类似神之力的东西——当然，性质与神之力相反。

宁奕白笑道：“现在很少见自称魔族的魔修了。”

叶丰闻言就更好奇了，什么叫“自称魔族的魔修”？

宁奕白继续解释道：“魔族和妖族是比较特别的族群，所有由鸟兽虫鱼花草树木等修炼成人形的，都为妖，而所有的妖，统称为妖族。”

叶丰明白了，顺着这个思路推导：所有魔修，皆为魔族，应该没错吧？

蔡翳笑道：“魔修是魔修，魔族是魔族，只有舍弃原本族群，专一修魔者才能自称魔族。我们魔族从来都不是特定的族群。”

就好像魔气，充满混乱。

叶丰明白了这一点，便毫无兴趣了，他把刚刚剥下的热乎乎的鱼肉递给旁边的吕星凰。

宁奕白问道：“你还没说神人族为何追杀你呢。”

蔡翳笑问道：“那个，我还能再吃条鱼吗？”

叶丰把已经剥掉了鱼唇、鱼脑和月牙肉的鱼递给蔡翳，蔡翳这次吃的就没有那么快了，显然他在借吃鱼拖延时间，思考如何回答宁奕白的问题。

一条鱼下肚，蔡翳终于开口。

“神人族号称神之子民，他们极度仇视魔修，认为我们是世上所有邪恶的根源，我们魔族不过是放肆了些，也从没招惹过他们，但他们偏偏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当真可恨！”

边说他边暗暗观察叶丰的反应，可叶丰只忙着处理鱼，把最好的鱼肉给吕星凰，把鱼唇之类给宁奕白。

至于蔡翳刚才的那番话，他仍是毫无兴趣。

看来想要弄清楚叶丰等人的来历，须得主动出击了。

“这位道友，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叶丰摇摇头道：“等下再说。”

“敢问道友与神人族有何仇怨？为何击杀他们？”

“不关你的事。”叶丰冷漠的说道。

蔡翳眉头一皱，心说这小子搞什么？怎么搞的跟我欠你钱似的？

他哪里知道，吕星凰还没有亲口说出他的决定，尽管吕星凰的意思似乎是走修行路，但不听她亲口说出来，叶丰便不会替她做决定。

而吕星凰的决定，直接关系到蔡翳的生死，在她做出决定之前，叶丰自然不可能给一个可能会被他杀死的人好脸色。

万一聊的投机了，就不好意思杀人了。

宁奕白就没有这样的顾忌了，她笑道：“别理他，他这个人啊，就是又臭又硬的。不过他的态度也对，和你们这些堕落的渎神者牵上关系，对谁来说都是个麻烦。”

吕星凰重复了一遍，问道：“什么叫堕落的渎神者？”

宁奕白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得了教义，受不了教义，或者对教义产生怀疑的人，信仰不坚定，对神来说就没用了，没用的人还留着干嘛？所以他们就会给不坚定的人安插一个堕落的渎神者的名号，然后，追杀。”

蔡翳笑道：“小姑娘倒是很了解啊。”

“了解的不多，不过你们也是，神人族容不下你们，这天下那么大哪里不能去的？何必非要留在神人族？难道你们以为凭你们的力量，当真能够对付得了神人族不成？你们呀，不过就是神的棋子而已啊。”

蔡翳一听这些，顿时大感诧异：“小姑娘此言何意？”

“很简单啊。神需要一个敌人，那些信仰不坚定的人，原本是没有地方可去的，但你们的存在给了他们机会，所以他们就会投到你们的怀抱。将那些不坚定的信民剔除出去，总比留着让他们与神虚与委蛇要强得多吧？”

蔡翳倒是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忙抱拳道：“请小姑娘赐教。”

宁奕白笑道：“还赐教什么？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你们的作用对神来说还挺大的。一来可以吸引不坚定的信民，二来可以考验坚定的信民。你们这些所谓的魔，其实就是神豢养的用于考验信民的工具。你们不会天真的以为当真可以与神为敌吧？别闹了，都不需要神亲自出手，随便派几个大高手出来，你觉得你们能逃得掉？双方对比，孰强孰弱，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蔡翳在魔族中身份不高，了解的事情不多，但宁奕白这番话，他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当即冷汗直流。

吕星凰问道：“真是这样的吗？”

宁奕白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看过相关资料，然后根据资料做了些猜测。这很正常啊，没有敌人，怎么更进一步？神人族的神那么强大，若真的想清除魔族，那还不是一只手就可以了。”

吕星凰愕然问叶丰道：“真的有神吗？”

这个问题，恰好是叶丰可以解答的。

“确实是有神的。我认识两个，不过她们都是小神。”

蔡翳闻言立刻大声道：“不可能！这世上只有一个神！”

叶丰实在懒得搭理这种论调。

神也好，仙也好，修行者也好，普通人也好……谁是唯一？

世界那么大，都说自己是唯一的，真死了也没见世界有什么变化。

唯一，即不可替代。

不可替代只是生灵的自我认知，或者是对于某个生灵而言。

对世界来说，少了谁都差不多，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

宁奕白笑道：“且不说其他各族，单人族领地内就有无数的神。不客气的说，神人族的唯一神，也不过就是人族领地上无数神其中的一个而已。”

蔡翳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冷厉的瞪着宁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