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哲旭还想说什么，见温迎沉着脸，他嗫嚅两声，没敢开口。

若是以前的五姐，不用他说都会无条件帮他。

他记得在他八岁那一年，范家举办了一个宴会，来了很多跟他同龄的男孩。

范哲旭跟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被其中一个人推倒在地，磕破了嘴唇。

他哭着去找大哥和四姐，他们却说要他忍忍，今日这样的场合不宜闹大。

他不甘心，嚎的厉害。

最后是五姐拉着他走到推他的人面前，要求那人道歉。

那人梗着脖子就是不道歉，五姐冲上去跟人打了一架。最后两人都受了伤，五姐还被大伯母罚了，三天不许吃饭。

这些事以前他只觉得理所应当，可五姐走后他经常想起五姐的好。

五姐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他以前看不到呢？

他神色黯然，看着温迎又委屈又难过。

温迎的眼神却只落在温嘉身上，她冷声开口：“温嘉，谁先动的手？”

温嘉动了动唇，小声说：“不是我……”

“那为什么刚才我问你，你不开口？”

温嘉咬着唇，他不敢说他怕姐姐不信他。

“温嘉你把背给我挺起来！”

温迎一声厉喝，吓得温嘉忙直直地挺起背。他眼睛虚虚地落在温迎身上，忽然打了一个激灵。

“温嘉你姓温，你走出去代表的是我们温家的男儿。别人打你，你还手了吗？”

“还了。”温嘉说完，见到温迎面上流露出不满，他又将声音提高了些。“我打回去了！”

温迎忽地笑了：“没打赢？”

温嘉抿了抿唇，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脸上一阵扭曲。

他偏头看向范哲旭，冷哼道：“我也没输。”

温迎走到他跟前，将他凌乱的头发往后拨了拨，又将他的衣服整了整。

“打输了没关系，下次打回来就行。但你不能连挥拳的勇气都没有，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温迎语重心长，“姐姐也没法每次都在你身边，下次若只有你一个人在，也不用怕。”

“你是温家男子，若是受了欺负，家里祖母、哥哥姐姐都在。输了我们等下次机会，但你要让人看到温家男儿该有的样子。”

温嘉眼眶发酸发热，他直直挺着背，大声说：“姐姐我知道了。”

“五姐……”范哲旭心口刺痛，盯着温嘉的眼睛通红。

温迎这时才偏头看向他，她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收了起来，似乎很吝啬对他露出的一点笑意。

范哲旭忍不住往前跨了两步，急声说：“五姐你不能听他一面之词，我们两个撞到了，就算有错，大家都有错。”

他更想说的是，五姐你不能偏心别人。

温迎问：“你打的温嘉？”

范哲旭还没开口，温迎忽然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温迎看着他道：“是之前的教训还没吃够吗？范哲旭你都敢上我们温家来打我的弟弟了？”

“不是的……”他忽地想起以前温迎站在他面前，护着他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如今他成了欺负她“弟弟”的人，他再也无法站在她身后，享受她的保护了。

“是，我打的！”范哲旭委屈到极点，索性承认了。“我就是要打他，他凭什么当你弟弟……”我才是。

“啪。”又一巴掌。

范哲旭嘴角溢出鲜血，口中腥甜。

他的眼睛更红了。

“范哲旭，没有下次。再若让我知道你对温嘉动手……”

“你要打死我吗？五姐。”范哲旭泪眼模糊地看着她。

“不会。”温迎嗤笑了一声，“再有下次，温嘉你照死打，再打不赢了，姐姐就要收拾你了。”

温嘉瞪着范哲旭，冷声说：“姐姐我会的。”

“好孩子。”温迎摸了摸温嘉的头。

温嘉脸上漫出了一抹红，有些害羞，但还是贪念头上温柔的抚摸。

范哲旭浑浑噩噩地从温府出去，连信都没来得及给温迎。

他肿着一张脸，满嘴是血。

但他毫无所觉，一行行泪无声地落下。

街上来往的人，都当疯子一样看他。

“三弟？”范长凌刚从酒楼里出来，就见范哲旭失魂落魄地走到在街上，连撞到了人都不知道。

他皱着眉走过去，一把拽住范哲旭的手臂。

“三弟你怎么回事？从哪弄的一身伤？”

范哲旭看到范长凌，眼眶里的泪涌的更多了。

“二哥！”他忽然嚎啕大哭，眼泪混着嘴角的血迹，滴落在衣领上。

范长凌晃了晃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二哥帮你出头。”

范哲旭泪眼模糊地摇了摇头，他不用别人帮他出头。

他只是很难受很难受，心口的位置一阵阵闷痛，沉甸甸的感觉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第一次在顺天府里五姐想要他坐牢时，他感觉还不深。

上次在飞鸿居，五姐冷眼看着他在湖水中挣扎，毫不在乎他的命时，他不敢多想。

这次五姐为了“弟弟”教训他的时候，他才感觉天塌了般的绝望和痛苦。

五姐从很早开始就不要他了。

是他将五姐推走了，哪怕他如今死在五姐面前，五姐都不会动容一下。

范哲旭不说，范长凌拧眉思索了会儿，问：“是不是因为温迎？”

范哲旭睫毛颤了颤。

范长凌生怒：“我早就告诉过你，温迎回了温家，如今跟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也不是你姐了，你要什么时候才能认清？”

范哲旭苦笑：“二哥，我已经认清了。”

他不认清，温迎会教他认清。

范长凌压着火气说：“三弟，我不指望你能为范家做什么，但你在外面不能给范家丢脸。范家能否挤入四大家，靠的是我们这一辈。你和大哥也该振奋起来，而不是跟在一个女子后丢尽脸面！”

范哲旭茫然地看着他，显然根本没懂他话里的意思。

范长凌憋着火气，抬手让身后的侍卫送范哲旭回去。

等人离开，他沉着脸回到酒楼包间里。

“父亲。”他怒声说，“温迎动手打了三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范开诚冷声说：“跟她那娘一样，忘恩负义的东西。”

范长凌捏紧拳头：“那别人这么欺辱我范家人，我们就算了吗？”

“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哥哥，叫陈最。”

正是因为陈最，他才觉得更不甘心，他不甘心很多年了。

范开诚说：“你大哥和三弟都太不成气，如今范家这一代只能靠你了。你进五军营也有几年了，也该往上提一提了。”

“父亲的意思是……？”

“五军营右哨提督冯骥有个女儿，正是待嫁的年纪。你若是娶了她，成了从二品将军的女婿，我们范家根基就会更稳了，对你以后掌管五军营也有好处。”

“可我记得此人以前是温兴怀的部下……”

“温兴怀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冯骥若是忠心，也升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范开诚这么一说，范长凌微微眯起了眼，猜出了什么。

范开诚继续道：“你只管一步步带着范家往上走，如今萧家没了，四大家的位置也该有我们范家一位了。”

范长凌认真道：“父亲放心，四大家必有我们范家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