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穆衍就和自己曾经的老师要来了期末考试的试卷，立马打印出来要给季言估分，看着桌子上的几大张试卷，真真是一个欲哭无泪。

“大哥，咱能过几天再做嘛，我看着想吐。”

“可是，我真的好不安心啊。”穆衍皱着眉头，不是他讲题时让人害怕的严肃模样，反而一副西子捧心的可怜样子，在小台灯的灯光下好像还能看见他眼中波光粼粼的眼泪，“不知道你的分数的话，我真的会睡不着的。”

“学长，你拿起你旁边那个镜子照一下自己的脸。”

穆衍还真拿起镜子照了一下，没发现自己的脸有什么异样，便问，“我的脸怎么了吗？”

“学长你还记得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下雨天在小巷子里捡到你？”

“人形！人形！”因为怕被人发现穆衍房间里藏着个人，季言压低声音吼他，“你还记得差点把我扔在地上的事吗？！”

对此穆衍直接一手装傻充愣，“啊，有吗？我记得我把你接得很稳当的。”

呵，男人。

不过平心而论，穆衍对他也算很好了，带他这个陌生人去医院，知道他是妖怪后也没有把他送到实验室，也没有觉得他是个神棍，就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手上。

这样一想，心里还有些愧疚，穆衍还是西子捧心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因为担心自己而一晚上没有睡着，明天还有实验要做，若是因为自己而失误的话还真是“蓝颜祸水”一枚了。

于是就乖乖爬起来坐到书桌旁开始写试卷，还好他记性好，不用重新算一遍。但是语文就很麻烦了，还要重新写作文。

家人们谁懂，自己写东西的时候，不管在写什么，只要有人在旁边看着就很不得劲。

虽然穆衍一动不动地假装木头人。

这种不得劲在他看自己作文的时候成功荣升为一种羞耻感。

“文笔不错，要是分段再明确些就更好了。”

对于他的夸奖，季言丝毫没有开心的意思，因为这意味着他比穆衍多活了那么多年好像是白活了……

“还有阅读理解，这道题你没有分层次说明。”

“这道数学题，虽然做对了，但是方法很绕，很容易算错。”

“英语的这个语法被记混了。”

“这道物理题我们昨天做过，但是你最后一个公式记错了，应该会扣两分。”

“化学和生物满分。”

……

穆衍一边帮他看卷子一边同他说知识点，难为他都高中毕业这么长时间还记着这些，看来“高中是人生的知识巅峰”这句话在穆衍身上并不适用。

窗外是弦月和星空，远处的山峦在暗紫色的夜幕中显出高低起伏的黑色图案来，然后是层层灯火，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倒映在穆衍的镜片上像是无极的银汉。

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

屋内是静谧的氛围，被穆衍略带沙哑的声音包围着，季言终于从困倦陷入了沉睡。

专注于判卷子的穆衍只听旁边传来小小的呼噜声，转头一看自己的小男友果然已经睡着了，脸颊在桌面被挤出肉肉的形状，嘴角隐隐湿润了些，季大校霸在学校睡觉也是这个样子吗？

现在才是九点钟，看来今天是真困了。穆衍轻手轻脚的起身，把他抱到床上，再盖好被子，季言“唔”了一声转身抱住被子睡熟了。

穆衍把灯关了，只留下书桌上的一盏台灯，又坐了回去继续看卷子。

这边的季言原本在学长大人的催眠下睡得很安稳，没睡沉时还知道穆衍把自己抱到了床上，可是在完全睡着后却做起了噩梦。这里一片黑暗，神智太过清醒，清醒的有些不对劲，在叫了一声“小白”没有得到回应后才确定自己是在做梦。

他梦到了陈饕，他的身体处于一种破碎的状态，表面布满了裂纹，看上去像形状不规则的俄罗斯方块。

“季言。”他叫了一声，季言便回头看，说话的时候裂缝左边的半张嘴没有动，只有右面半张嘴在发出声音，他一步步走过来，身体随着他的脚步更加碎裂。

“你这是怎么回事，都混到这地步了，难不成被哪个隐士高人给教训了？”

陈饕从喉咙里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声，听上去竟是十分愉悦，“你知道这里不是梦，你总是这么聪明。”

“你也总是如此明知故问，我是诚实，不是煞笔。”

“你该学着温雅一些的。”

“我对人向来很文雅。”，‘人’这个字被季言加了重音，什么意思昭然若揭。不过很出乎意料的，他以为陈饕并不在乎‘人’这个字，但事实上，他听到这句话后竟然有些生气。

呼吸声加重，身体随之剧烈剧烈起伏，身体上正常人的皮肤不停地剥落，脱离。

“大哥，你也要黑化了吗？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季言总是喜欢在某些应该严肃的场合里飚出一堆骚话，好像这样就能缓和气氛一样。

陈饕怒极反笑，他笑得越来越猖狂，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笑得弯腰捂着肚子，属于人的部分因为他的大动作而几乎湮灭，他用尚还有形状的食指揩去眼角笑出的眼泪。

“你可真好笑啊，说的你好像也是个人类一样，你一只妖，同人类相爱，他不过区区几十年寿命又如何能陪伴你一生？

当他垂垂老矣，你还是少年的模样，你又是否还会爱他？”

话题莫名被牵扯到情爱之上，季言不想和他聊这个话题，但还是说道，“那就陪他老去。”

“是真的老去，还是只是用法术掩饰自己的外貌？难道在你如此漫长的寿命中，你要一直想着他死亡的事情？

照我看，我要让她陪我一同长生，我们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季言皱着眉头，“我看你已经是疯魔了，就因为自己的情情爱爱就要伤害那么多人的性命？”

“你懂什么！”陈饕怒吼，“这种生生世世都要寻找她的日子我受够了，当我满怀爱意时，她对我却的感情总是一片空白！”

接着，他说出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来，“你呢，不过活了三世，却也是在不停的寻找他，感受到疲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