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白酒。

散发着浓烈香气的白酒。

老混蛋本不叫老混蛋，那只是他的绰号。

他叫铁锋。

他混迹江湖三十年，十几岁就出道进入社团。进出监狱大大小小十几次。他吃喝嫖赌，黑吃黑，传言他手中还有好几条人命。

他本是鳄龙帮的大佬，但现在不是了。自从他上次进监狱后，鳄龙帮的大佬就是别人了。

现在的他，身着一套满是污渍的工作服，只有那一张脸还可以让人辨认出他是原来的老混蛋，那张满是刀疤的脸。

鳄龙帮是当地最大的社团组织，只要是利益所在之处，他们无不涉及。在还没有这座城市的时候，这里就有鳄龙帮。鳄龙帮前身是武行，后来逐渐扩大。这里一直执行的是武行的规矩收徒制，铁锋就是上一任鳄龙帮大佬的徒弟。但是现在，他的师父已经不在。

陪这个鳄龙帮原大佬喝酒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现在的老板，跟他穿着一样的工作服的老海汽修的厂长，李成海。另一名是个乞丐，一个已经残废的乞丐。乞丐是铁锋师父的师弟，也就是铁锋的师叔。

三人一直是朋友，他们都是原鳄龙帮的成员。

自从出狱之后，铁锋便来到了老海汽修，成为了这里的头号修车师傅。无论是私家车还是工程车，他统统都能修。他们的生意并不多，可是对于这个只有两个人的修车厂已经足够维持生计。

现在，他们就是在这个又小又破又偏僻的老海汽修厂喝着酒。

酒已经喝的差不多了，残旧的桌子上散落着花生米。那大酒缸占据了桌子三分之一的位置。酒是铁锋的师叔乞丐带来的，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么大的酒缸弄到这里的。乞丐已经醉了，鼻尖泛红的他正在看着另外两人嘿嘿的傻笑。

老海没有说话，他正在自己给自己倒酒，那苍白的脸上任谁也看不出他已经喝了一斤多的酒。而铁锋正在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环，那枚一条金色的鳄鱼首尾相连状的指环，那枚只有鳄龙帮大佬才能佩戴的指环。

酒已喝完，但是酒局不能散，因为他们在等，等该来的人。

乞丐将他自己弯曲的后背努力的靠在椅背上，可是他驼背，怎么也不能笔挺的跟那椅背靠拢，他只好放弃。然后拾起一粒花生米，他没有吃，而是扔了出去，道，“听说你前几天赤手空拳的打倒了鳄龙帮七十多人？”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铁锋，而是在看那粒被他扔出去的花生米。

铁锋道，“我本不想伤害他们，可是他们已经动了杀心，下了死手，所以我也不能客气。”

老海喝了一口酒。

乞丐看着自己的手，那只筋已经被切断的手，眼里充满了哀伤，道，“是啊，下死手。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人，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仇。”说到报仇的时候，他眼光突然变的炯炯有神，可是没过多久他的眼神又暗淡了，因为他知道现在的他根本没能力报仇。

乞丐看着铁锋，看着铁锋的脸，看着那条长长的刀疤。

铁锋在笑，那种笑，是看淡了仇恨的笑，那种笑，是真正豪迈的笑。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刀疤，那条从耳根一直到嘴角的刀疤，他当然记得这是谁刻上去的。可是他不恨他，他很佩服他。佩服他小小年纪居然能在这个已经学武二十几年的大叔脸上留下这么长这么深的刀疤，那人叫罗汉。

乞丐醉了，已经趴在了桌子上睡着了，当他说完那句话的时候紧接着鼾声就传来了。

老海又喝了一口酒，他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也没有铁锋那天生豁达的性格。他只知道喝酒就要喝醉，不醉就不叫喝酒。只要喝，就要醉，要么就不喝。可是最近几年他发现自己喝醉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铁锋还在盯着自己的指环，老海还在喝着。

突然，几声重重的砸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铁锋笑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的。”说着，他拿起了挂在墙上已经锈迹斑斑的鳄鱼头砍刀。那砍刀上不但刀刃卷曲，而且还有一个深深的弹痕。它已陪他二十余载，无论风雨。

老海依旧在喝酒，乞丐依旧在睡觉。铁锋已经走了出去，拿着砍刀大步的走了出去。

铁锋推开了门，他呆住了。因为门前两个鳄龙帮的人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尸体干瘪，脖子上赫然有着一个巨大的缺口。

不远处，两个啃食者正在啃食着，他们贪婪的吸吮着。在两个啃食者的脖子上分别拴着两条锁链，锁链的那头，是一个坐在摩托上的男人。那男人年龄并不大，可是头上却没了头发。他左耳上带着鳄鱼首尾相接状的耳环。而他的两旁，站着几十名带有同样耳环的人。是的，那是鳄龙帮成员的标识。

男人手持铁链，那两名啃食者就像狗一样被他拴着。

他们也跟狗一样没有反抗，只要给他们食物。

鳄龙帮有三大分堂，天地人三堂。这年轻的秃子正是鳄龙帮人龙堂的现任堂主，人称哈雷阿毕。

哈雷，是因为他总骑着一辆哈雷的摩托。阿毕，是因为他姓毕。

铁锋可不认得他，他只知道这群人是麻烦人，他们到哪里，哪里就有麻烦。

阿毕看见铁锋走了出来，面露喜色道，“老混蛋，你可算出来了，你让你爷爷等的着急了知道么？”

铁锋道，“我爷爷没有等我，他老人家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逝世了。”

这时，站在阿毕边上的手下喊到，“老不死的，敢这么跟我们堂主说话。”

铁峰笑道，“柳三开来了我也这么说。”

阿毕一把将刚才喊话的手下拉了过来，重重的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指着铁锋道，“前辈是用来尊重的。”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卷百元大钞，那一卷足有五千元。扔给了那个被打的手下笑道，“老不死的才是用来骂的，你刚才说的话，说的很好。”

铁锋笑道“罗汉那小鬼呢？”

阿毕看了看铁峰，目光突然变的犀利，“杀鸡焉用牛刀”然后向四周大喊道，“今天谁能弄死这老不死的，本大爷重重有赏！”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边几十号人举起刀就向铁锋冲了过来。

当然，他们不知道铁锋除了老流氓之外还有一个绰号。那个绰号是跟他一起战斗过的人给他起的，叫铁一刀。无论多强的敌人，他总是一刀搞定。

今天也不例外，一共四十八刀，现在除了阿毕还坐在那里之外，其他所有人都躺在了地上。那两个啃食者很兴奋，因为他们今晚有那么多的食物。

铁锋又是两刀，了结了那两名啃食者。

人吃人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不愿意看见，所以他砍下了啃食者的脑袋。

阿毕依旧坐在那里，他亲眼目睹了这个男人在这里砍倒了四十八人和两名啃食者，共五十人。而这五十人之中，没有一个人伤了他分毫。

阿毕颤抖了，他刚才所说的老不死的正向他走来。

铁锋道，“知道么，以前这把刀下从来没有活口。”

阿毕盯着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砍刀道，“那你为何不杀死他们？”他的声音明显已经颤抖。

铁锋笑道，“因为他们很年轻，因为过去的我也很年轻。”

阿毕还在盯着那把刀，他从出道以来从没怕过谁，他的实力也是鳄龙帮公认的。能做鳄龙帮三大堂主的人，都是有些实力的。可是现在他怕了，以前他也有过这感觉，那是在柳三开和罗汉面前。但那感觉和现在的怕完全不一样。因为对面的这位前任鳄龙帮大佬的身上好像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那力量让阿毕不自觉的颤抖，压的他抬不起头。那感觉就像是孩子做错了事被老爸发现了一样。

他还是死死的盯着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刀，那个杀人只是一刀的刀，道“你不会杀我的是么？”

铁锋笑道，“为什么？”

阿毕颤抖的说到，“因为我跟他们一样，还很年轻。”

铁锋道，“我的确不想杀你。”

铁锋也的确没有杀他，他只是将阿毕的手和脚砍了下去。

此时的阿毕躺在血泊之中，脸上已经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是还没断气罢了。

“你杀了我吧，求求你。”阿毕竭斯底里的喊到。

铁锋还在笑，“我说过，我现在不杀人。”

阿毕道，“你真是个恶魔，你是故意这么折磨我的吧，这样可比死了要痛苦百倍。”

铁锋不笑了，“死不死是你的事，杀不杀你是我的事。我说过，我不杀你，但是我没想过要折磨你。”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个老王八蛋，有种一刀了结了我。”阿毕喊到。

铁锋道，“你欺辱手下为不仁，残杀同门为不义，收到杀我的指令却没有执行成功是不忠，最后又向我求饶是不勇。不仁不义，不忠不勇之人，按照鳄龙帮家法当怎么处理？”

阿毕无言以对，突然放生大哭，“是，我该断手断脚，但是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铁锋笑道，“我不会杀你的，我从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说完，他转向身后道，“你们别装了，赶紧起来带他去医院，他还有救。”

这句话刚说完，就有几个鳄龙帮成员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老海还在喝酒，现在的他才有那么一点的醉意，屋子里一个破旧的盒子收音机沙沙的响个不停。

“下面插播一条新闻，袭人事件有了最新进展，医疗机构将犯罪嫌疑人检验后，在其脑部里发现了寄生虫，就是这个黑色的小虫子会让人精神错乱。但是当寄生虫离开人体时，人类会立刻死亡。他们像丧尸一样攻击人类，以血液为食，而且以夜晚为主。目前防治方法还没有，所以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尽量不要在夜间出行，更多消息请您继续留意。”

铁锋走了进来，将那生锈的砍刀挂在了墙上，然后又在原来的位置上坐了下去。

老海给铁锋蓄满了酒道，“今天时间有些长。”

铁锋一饮而尽，笑道，“今天我执行家法了。”

老海一愣，看着铁锋道，“谁？”

铁锋笑道，“人龙堂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