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大人要见她？

她交代尤金在原处等她后, 便孤身前往神使居住的地方。

一进门，她竟然看见了死而复生的“达摩”。

“别紧张，那只是达摩的复制人。”神使坐在藤椅上, 看着走进来的薇薇安, “你来得很晚呀, 薇薇安。”

神使漫不经心的话语令她心下一惊, 但表面仍不动声色。

“坐吧。”神使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是。”她绕过达摩的复制人, 走到神使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别紧张，其实我不在这里，你看见的只是我的投影。”神使慢悠悠地说, “按现在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在ZERO的灼热之眼。”

所以这是神使给她的留言？

“你很纳闷吧，为什么我会单独叫你来。”神使的投影自顾自地说, “因为有的话, 我必须单独和你谈一谈。”

她掩饰住内心的惊讶, 静静听着神使的留言，毕竟现在旁边还有一个达摩的复制人。他搞不好是神使留下来的眼线, 她不得不防这一点。

“薇薇安，我自从当上神使已经有些年头了，这些年我一直陪在女神身边。”神使的声音一如往常波澜不惊，可薇薇安还是听出神使声音里隐含的恨意、怒意，“我原以为女神会永远带领我们神族走向繁荣, 但肮脏的人族污染了我们的女神。”

“……”

神使说的人族, 她大概猜到是布莱恩, 那个与女神相爱的男人。

“我辛辛苦苦侍奉的女神居然被一个人类给……”

神使终于不再冷静。

“我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那个男人, 更无法原谅那个孽种！”

孽种？薇薇安皱了皱眉，神使说的孽种指的是谁？

“我必须亲自去解决那个孽种, 这也是你为什么会看到这段留言。”

神使的声音顿了顿。

“此刻我应该已经解决了那个孽种，但我返回母舰还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时间里我需要有人代我管理母舰。”

所以神使是想让她代管母舰？

“因此我选中了达摩的复制人，现在达摩身受重伤，选他的复制人也是我的无奈之举。”

神使的投影面朝着薇薇安。

“至于薇薇安你……”

神使的脸色一变。

“你为什么要背叛神族？”

虽然知道这只是神使的投影，不是真正的神使，薇薇安还是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然而达摩的复制人不知道何时已经到达薇薇安的背后，他架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

“薇薇安你和暗族后裔来往的事我全知道。”

神使笑了。

“我不阻止你，是因为你会把那位暗族后裔带到我们母舰上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神使安排好的陷阱！薇薇安立刻明白了她和尤金落入了神使的阴谋中。

“薇薇安，我很器重你，一直想将你培养成下一任神使。”

神使说道。

“但你让我失望了。”神使的投影故作遗憾般地叹了一口气。

“谎言。”尽管神使听不见她的话，可她还是冷笑着说了，“你们一直把我当作棋子，因为我是暗族人，不是神族人。”

她是瑟薇儿的复制品，她是暗族人！

神使说什么会把她培养成下一任神使全是谎言！

“念在你以前的功劳，我会叫达摩的复制人对你进行废弃处分。放心，不会太疼，冷冻你神经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神使的嗓音也柔和了起来，然而这温和里藏着阴冷与歹毒。

“别紧张，那只是达摩的复制人。”

神使的投影又开始重复播放了。

不行！她必须离开这里，去找尤金！尤金现在的处境说不定比她还危险！

她试着挣扎，挣脱开达摩的复制人，但对方的力气比她大得多。

“不反抗就不会受伤。”达摩的复制人冷冷地说，“请你按照神使的命令主动进入休眠舱。”

“做梦！”她侧过脸，狠狠瞪向他，“我不会再听从神使的命令！”？

“你果然背叛了神族，所以你才杀死我的本尊是吗？”

达摩复制人的话令薇薇安愣了愣。

她本可以争辩，但她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不辩解？”他问得很轻。

“是我杀了你的本尊，我不否认这点。”她闭了闭眼，像放弃抵抗般地启唇，“松开手吧，我自己去休眠舱。”

“……”

达摩的复制人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拽着她来到早已为她准备好的休眠舱前。

一旦她进入休眠舱，就会被弹出母舰，永无止境地飘荡在宇宙中。虽然身体不会腐烂，人却再也无法苏醒。

“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杀了我本尊？”

在将她塞进休眠舱前，他又一次问她。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她依旧拒绝回答。

“那就我来告诉你。”他这才松开了手，“是他要求你这么做的。”

达摩的复制人为何会知道这是达摩的要求？薇薇安微微错愕地望向他。

“我下载了达摩的记忆。”达摩的复制人轻描淡写地说，“为了更好的模仿他。”

因此他才知道是达摩主动请求或者说威胁薇薇安结束自己的生命。

“你为什么不解释，也许你解释了，我就不会送你进休眠舱。”

“不管怎么样，都是我杀了他，结果没有区别。”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四周，想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能反击的东西，很可惜并没有。

“有区别。”达摩的复制人伸手摸向薇薇安的发丝，“我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你的故事，虽然我只是一个复制人，可我喜欢你。”

达摩复制人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薇薇安愣在原地。

“你喜欢我？”她难以置信地问。

“准确的说，是瑟薇儿。”达摩的复制人补充地说，“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我们都是复制人，我觉得你能和我好好相处。”

“你在胡说什么！”她看着他逼近自己，后背抵在休眠舱的边缘。

“我没有胡说，我读取过瑟薇儿，你本尊的记忆，包括她被前代神使欺辱的记忆。”达摩将薇薇安按向休眠舱，他自己也压了上来，“而这其中有一段记忆或许是你没有的。”

“什么记忆？”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前代神使与瑟薇儿同时进入了休眠舱，他自己选择了与她一起在宇宙中长眠。”达摩轻抚着薇薇安的脸颊，“你仔细想一想，那段记忆或许只是被封印在你的内心深处。”

他的长指顺着她脸部的线条往下，停在她的心口前。

内心深处的记忆……

***

“你这个疯子！”

瑟薇儿流着泪被前代神使抱住。

“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我根本不是神族人，我是暗族人，我杀了我们的暗王……”

“不是你杀的，是我让你杀的。”他紧紧抱着她，“听着，所有坏事都是我让你做的。”

“但那是我亲自动得手……”她抬眸望向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只觉得一阵晕眩，“我杀了暗王，我杀了我最爱的……”

这样的对话进行了无数次，不管他洗了多少次记忆，她还是会想起她做过的事。

自责、内疚絮绕着她，除此之外还有憎恶，对眼前这个神族男人的憎恶。

“你满意了吗？”

她捶打着他的胸膛。

“我恨你！我恨你！”

“恨吧，恨我就好了。”他捏着她的下巴，封住她的双唇。

他从来不顾她的意愿，任何时候都是。

够了。

她累了。

一次一次恢复记忆，一次一次被洗去记忆，每一次睁开眼，她都会忘了自己是谁，自己身在哪里。

“瑟薇儿。”

这个神族男人是怎么做到一次又一次温柔地抱住她，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昨晚他和她还在这个房间大吵了一架。

只过了一晚上，他就好似没事人一样从背后环抱住她。

“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高高在上的神使大人，似乎只会对她体贴。

“我不饿。”

她假装他又一次成功洗去自己的记忆那样主动回抱住他。

“那你还想再睡一会儿么？”他似乎很满意她的主动，大掌托着她的后脑勺，俯首贴近她的唇。

她被动接受着他，注意力全在餐桌上的餐刀上。

只要一刀，她的痛苦就结束了。

“你想自杀还是杀我，瑟薇儿？”

男人低哑的嗓音让她猛地抬起头。

托住她大掌的手改为扯住她的长发，他俯视着她的脸，很冷很轻地说：“我差点就要被你骗了。”

“……”

“如果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拖着她来到休眠舱前。

“你会在这里一睡不醒。”

她看着休眠舱又看向他：“你愿意让我死了？”

“你的基因已经进入神族的数据库，就算本尊死了，你的复制品也会源源不断被制造出来为神族效力。”

他的话就像诅咒。

“瑟薇儿，你生是神族的人，死也是神族的人。”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暗王死了。”

她不明白这个神族男人为什么就要折磨她！

他什么也没说地抱着她，与她一起躺入休眠舱。

“你……”她错愕地看着他。

他在做什么？！和她一起死吗？

“你不是想知道理由吗？”他贴向她的耳边，“那我就告诉你，我不放过你是因为我……”

***

“想起来一些瑟薇儿的记忆了？”

达摩复制人的声音拉回了薇薇安的思绪。

她刚刚回想的那部分记忆或许是瑟薇儿最后的记忆，也是休眠舱最后返回的记忆。之后休眠舱就弹出了母舰。

也就说前代神使和瑟薇儿在纠葛了数百年后一起死了，不，与其说是一起死，倒不如像前代神使与瑟薇儿“殉情”了。

那个残酷又可怕的男人，至死都要纠缠着瑟薇儿令她的灵魂不得安息。薇薇安后怕地环抱住自己。

虽然她只是瑟薇儿的复制人，可她仿佛感同身受般觉得害怕。

“看你的样子是想起来了。”达摩的复制人低头靠近她，“我并不希望你死，只要你顺从我，我不会废弃处分你。”

“那尤金呢？”她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杀了。他是暗族后裔，不可能留他。”达摩的复制人回答得理所当然。

“我也是暗族人。”

“你已经是神族人了。”

达摩的复制人诱哄着她。

“而且你和我都是复制人。”

是啊，她是复制人，这世界上可以有千千万万的“她”。

她不是瑟薇儿，她只是量产的复制品。

和达摩的复制人一样，是可悲的存在。

“薇薇安，你回应我了。”

达摩的复制人宛若深情地低喃拂过她耳旁的发丝。

“我感受到你的温暖了，真让人着迷。”

达摩的复制人哑着嗓子感慨。

“原来这就是你的精神世界，多么美丽的颜色……”

“求求你出去……”

“来不及了，薇薇安，我已经进来了。”达摩的复制人俯视着薇薇安泫然欲泣的娇颜，“让我看看你的精神世界里到底藏着什么……”

她的精神世界是一片仿若无尽的汪洋。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她漂浮在水面上被突然冒出来的达摩复制人拉入水下。

水霎时没过了她的头顶，令她呼吸一窒。

痛苦、迷茫和绝望，所有感情一股脑儿地涌向水中的她。

她想逃开，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开。

当她快溺毙之际，门忽然打开了。

两个神族人紧张地汇报道：“不好了！达摩大人！神使被人族重伤了！”

“什么？”

趁达摩复制人惊讶之余，恢复神智的薇薇安一个翻身将他推进休眠舱，按下了关闭按钮。

玻璃罩迅速升起，罩住了达摩的复制人。

她看着休眠舱里的达摩复制人，看见他捶打着玻璃罩，嘴里似乎还在咒骂她。

“抱歉，我和你不是同类。”

她注视着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无法传递过去，然而她还是说了。

“我就是我自己。”

语毕，她果断地按下了休眠舱外的弹出键，目送载着达摩复制人的休眠舱沉了下去。

“达摩大人！”两个神族惊叫了起来。

“他不是达摩！他是达摩的复制人！”也许达摩还有其他复制人，但这不重要，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来不及细思的她从进来的神族人之间穿过，头也不回地奔向祭典大堂。

尤金！尤金！尤金！

她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他不能出事！绝对不能！

当薇薇安赶到祭典大堂时，看见了尤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堂中间，周围的神族人全不见了。

怎么回事？她疑惑之际，尤金望向了她，银色的眸子与她的眼睛互相对视着。

“尤金，你没事吧……”

“我没事。”尤金盯着她衣衫不整的样子，银眸流泻出奇异的暗光，“倒是你，居然这么狼狈。”

“这是陷阱，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趁着神使重伤没回到母舰的当下，她得赶快带尤金离开。

“别急。”尤金拉住她的手，“我之前就猜到这可能是陷阱，所以做了点准备。”

“准备？”

“对，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神使会在ZERO上受重伤？”尤金轻笑着勾了勾唇。

他早就派洛他们去保护狄伦，因为他料到神使会对女神的孩子狄伦下手。

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听完尤金的讲述，薇薇安恍然大悟，但是她仍有疑问。

“那其他神族人呢？”这里为什么只有他？

“其他人都被我遣退了。”

一个柔美的嗓音在空阔的祭典大堂响起。

薇薇安吃惊地望着声音的来源。

“女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