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重镇反常起来特别明显, 很快，冯乐业也注意到不对劲。他问蒋战北：“我怎么觉着于重镇看你的眼神特别恨。”

“谁知道呢，”蒋战北说, “他腰疼还怪我？”

说完话锋一转：“你腰疼怪我才正常。”

冯乐业啧啧：“太小看我的耐受性了。”

“......”说完这话, 两个人瞬间沉默了, 对视几秒。突然有了不太好的猜测。

“有个人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蒋战北说。

“莫非是他把于重镇给......”冯乐业这么想不无道理, 之前第三人格当着他的面, 讲了不少对于重镇的无耻幻想，这样一来第三人格很有动机。

看过小Q发来视频的蒋战北也跟他有同样想法：“要是两方势力还在交战，于重镇还能借着战斗的时机狠狠报复回去, 但现在已经休战了。”

冯乐业：“唉，他真的那样做了么？”

蒋战北仿佛只是轻描淡写, 说：“不要提了。”

冯乐业立即闭口不提。人格提取失败的事, 蒋战北对此心怀愧疚, 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没补过去这个坎儿, 不仅是人格消失的问题，也让他对自己的判断力有了质疑。

又过了几天，军械处到了休息日，两人很随意地在军队里肩并肩溜达，刚走到军官住宿区, 就看见池树启了。

池树启的头发少了一块。

将近一米九的金发alpha头发缺了一块, 有点像个打架被对方撕了一块皮毛的狮子, 蔫头耷脑的。

冯乐业问他怎么回事。

池树启虽然提到这事有些忿忿的, 但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兴奋：“于重镇突然很暴力。我个子高肯定是上面的啊, 完事以后他就把我打了，现在都不想理我。”

蒋战北：“......”

蒋战北转身走了, 看来是他们多管闲事。

“这样，”冯乐业想跟蒋战北一起走，奈何池树启还拉着他胳膊不放，看来是要进行一番争论，于是他赶紧说，“打人肯定是他的错，不过你想，他一个alpha，以前也是占上风，突然就成了下面的，心理落差未免......”

池树启指指自己缺了一块的头发：“怎么打我都能忍，现在我形象都毁了，还要想办法反过来安慰他。”

“总归你是得了便宜的一方，两个人多聊聊吧。”冯乐业着急走，他好像看见于重镇从远处往这边来了。

可是池树启就肚子里一大堆苦水，正愁没人倒呢：“我变秃了。”

冯乐业：“你变秃了，但你也变强了。”

池树启：“......”

摆脱了池树启，冯乐业很快跟上蒋战北：“他们很快会和好吧。”

蒋战北头也不回：“没有什么问题是来一发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就两发。”

“......”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渐渐加快，冯乐业腿是不短，但累，他们气喘吁吁地穿过住宿区经过食堂，又沿着大路走了很久，眼看着就到了冯乐业不熟悉的区域。

“走这么快是要去哪里？”冯乐业终于忍不住说，“慢点啊。”

蒋战北依然大步前进：“见一个人。”

“谁？”

“监视张婶的下属。”

那个人很早就到了，在石凳上坐着等，这是个有点胖的beta，见到蒋战北先是行礼，紧接着开口就便是一句抱歉。

蒋战北皱起眉头：“说吧，哪里出了岔子？”

那人说：“张婶和她老伴儿郭明义，一同失踪了。”

“那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蒋战北语调瞬间降八度，他最不能容忍属下失职，更何况还是这么紧急的事。通讯里就该早早汇报的，非要拖到现在当面说，这种处理事情的方式让他愤怒。更何况张婶是关键人物，她要是失踪了，很多事根本无法进一步推理。

抓住alpha的手臂，冯乐业无声地安慰他，但其实他也无法接受这种突发情况。

这位下属负责与张婶有关的一切调查工作，他的手下并非寥寥几人，而是整个部门都在为之努力着，所以看见上司发火，下属也没有惊慌，说：“但是，还有一个十分重大的好消息。”

“快说。”蒋战北没时间在这里卖关子。

下属道：“红杨村，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又去过一次，这次我们扩大了调查范围，不仅是村内，还搜寻了村外较为广阔的区域，后来我们有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发现！”

“说。”

“我们在附近的山洞里......”下属抬头，“发现了数十具复制人的身体。”

蒋战北：“！！！”

冯乐业：“！！！”

数十具复制人......这很可能意味着，不止是铁匠家的儿子是复制人，很有可能，整个红杨村里，原先住着的，都是复制人！

“那些复制人，你们动过没？”蒋战北急忙问。

“没有，”下属说，“我派了不少人对那山洞严加看守，还提前进行了三维录像，为的是保留原有现场。”

给了对方一个放松的笑容，蒋战北说：“很好。”

下属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先说坏消息再说好消息，这种回报方式能在一定程度上最小化他的过失。

“不过，张婶失踪的事，仍然是你的失职，该罚的要罚，至于你手下军人的责任，随你怎么追究。”蒋战北又说。

下属：“......”

时间紧迫，蒋战北让下属先在办公楼的来宾休息室等着他，再用最快速度带着冯乐业，直接向蒋瑁汇报了这件事。

蒋瑁对红杨村查出复制人的事十分重视，当即同意他们立即启程去红杨村了解实情。同时说会找来于重镇交代招兵工作。

正当两人火烧火燎准备离开时，蒋瑁突然对蒋战北说：“蒋战北，你父亲，我已经很久没见了。”

“......”恐怕对方已经知道他们家的事了，于是蒋战北主动说，“前段时间我见过他，当然，还有我的母亲和祖母。”

果然，蒋瑁知道那件事，他说：“你那天直接走了，怎么，不在意他们的新协议？”

“没什么好在意的。”蒋战北语气冷淡。

“别太任性了。”蒋瑁抬手，拍拍他肩膀，“你父亲其实最看重的，还是你。”

父亲的哥哥发话，这让蒋战北心中不免一动，但是他仍然说：“算了，我现在已经能够自立，不需要再跟原生家庭有过多牵扯。”

蒋瑁叹气：“别这么消极。”

在一旁的冯乐业不太好插嘴，更不能表现过多，后撤几步想要默默退到房间外。可是蒋战北察觉到他的动作，大手抓上来，紧紧攥着他，一步不让他离开。

虽然不知道在自己被黑暗联盟软禁期间，蒋战北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结合现在的气氛，冯乐业也大致能猜的几分。他感动地看了看蒋战北，蒋战北不介意他听自己的家事，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足够重要。

蒋战北没有偏头看他，只用发力的手指表达情绪与态度，侧脸线条刚毅顽强，还有些倔强。

蒋瑁见他犯犟，又说：“他要是不重视你，也不会在当年你人格分裂的时候去找医生治你，要知道，如果在太年幼时患有人格分裂，可是会对今后的学习、生活，产生极大障碍的。”

“......”蒋战北妥协说，“知道了。”

“唉，去吧。”蒋瑁说。

蒋战北二话不说就牵着冯乐业往门口走。

蒋瑁唤了他一声：“等等。”

“还有事？”蒋战北微微侧了肩膀，不过没有回头。

“赞助军队的费用，你父亲今年还没有交。”蒋瑁说，“这个如果要我去说，不是很好开口。”

蒋战北：“知道了。”

帝国对各阶层的人都有不同的规章制度，对待富人，就相对严格点，越有钱，就要交纳高额费用赞助帝国公共事务，而穷人几乎不纳税，更不用交赞助费，就是这一点，让帝国深入人心。

黑暗联盟则不同，联盟的秘密吸引着许多富贾慕名而去，在短短几十年内，人口很快就发展壮大，尽管帝国封锁了两国人的网络交流渠道，依然每年都有不少人偷渡去了黑暗联盟。就拿反叛到联盟旗下的蒋战北第三人格来说，当初他试图向冯乐业透露联盟的秘密，不过没有找到合适时机，现在冯乐业还是不知道联盟到底拥有什么吸引人的秘密。

两人走出蒋瑁办公室，很快又去来宾接待室找到那位汇报工作的下属，三人搭乘ALL7机甲，消失在帝都迷蒙的天际，冲破大气层，在宇宙中用极快的速度航行，最终，在一刻钟后，到达红杨村。

“ALL7 的速度似乎变快了。”下飞船前，冯乐业疑惑道。

“你再仔细观察观察，这还是原来的ALL7吗？”蒋战北笑着看他，不过眉宇间烦恼的情绪还是隐隐能看出来。

冯乐业仔细瞅了瞅：“不会是你们之前提到的ALL7 1.0吧？”

蒋战北说：“怎么样，1.0在性能上比ALL7先进的不少，这还得多亏战争的刺激，让科研部进度大快。”

“智能系统呢？”冯乐业只关心这一点。

“想装随时可以装，不过，目前的智能系统存在缺陷。”

“什么？”

“废话太多。”

冯乐业：“......那我还是更喜欢小Q一些。”

“你还跟它有感情了？”蒋战北说，“它的职责是帮你度过发情期，而不是教你如何操作新型机甲，也不能在关键时刻救你。”

它救过我。冯乐业很想这么说。

不过现场还有一个并不熟的下属，再多的事不便透露，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踏上了红杨村的土地，已经有眼尖的军人跑过来行礼，并为他们带路。

那个埋藏复制人的地点十分偏僻，离红杨村很远，三个人与两个军人翻过了一座山，这才接近那里。而且沿途山上竟然没有路，崎岖难行。

“其实这里以前并不难走。”冯乐业说，“只是已经太久没有人踩上去，才长满了带刺的野草。”

蒋战北被扎了好几下：“将复制人藏到那里的，要么是原住民，还有一种可能。”

“.....是纵火犯？”

“但你要排除于重镇，”蒋战北说，“他看见复制人，绝对会第一个上报。”

“他以前跟你关系还不太好，说不定你不知道。这事情以后再问问于重镇。”冯乐业认为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当年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即使于重镇真的不知情，但他好歹参加了带走蒋战北第二人格的计划，只要他愿意讲，说不定能翻出些有价值的信息。

山洞很快呈现在眼前，位置也是十分偏僻，洞一半在地面上，一半在地下，据那个下属说，是有个搜山的军人，走路没仔细看着脚下，不小心掉进洞里，偶然间发现的，那个军人当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掉进的山洞装满尸体，后来情绪稳定后，和战友们这才发现，那些都是复制人。

山洞前有十几个军人守在那里，穿戴装备整齐。

“你待在地面上，我下去看看。”蒋战北带上夜视镜，洞内光线会很昏暗，凭一双肉眼看的还是不够真切。

冯乐业坚决地说：“我也下去看看。”

“不行，你一会儿上不来。”

“这么多人呢，拉也拉上来了。”冯乐业盯着他双眼，“算我求你好不，我想去证实一件事。”

蒋战北早知道他下来想干什么，态度十分坚决：“待在上面！我看到他们了就叫你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冯乐业说，“就算看见了，当时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是选择事后再告诉我。”

蒋战北：“......”全中。

“还能不知道你么。”冯乐业心里很暖，但是他必须下去。于是他上前紧紧抱住蒋战北的腰，轻轻说，“我也爱你。”

蒋战北摸着他的头，叹口气，他们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是相同的，在遇到一些事时，都同样固执。

没等蒋战北来扶他，冯乐业率先跳进半埋进地面的山洞里。

安全落地，夜视镜起到了作用，他看清了周围，白色的人体，只不过，很多是残骸，扭曲的胳膊和人体，暴/露在外面的金属线路。那些残肢层层叠叠堆在一起，像个小山丘。不，像个坟墓。

很快蒋战北也紧跟着跳下来，一把拍在他背上，没说话，有点生气了。

“放心，我刚才估量过高度。”冯乐业说着，小心地踩到一块没有人体的空地上，他的鼻尖闻到奇怪的味道，大概是被放置太久，这些复制人的断肢发出淡淡的氨味。

蒋战北劝不住他，只能凭着印象，跟他一起找，冯乐业“父母”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