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手环上传送来的消息, 冯乐业抬头，对张婶说：“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了。”

他一手提着果篮，一手拉开门。

张婶使劲给他使眼色, 让他赶紧关门：“没事, 我长话短说就行, 别让别人听见。”

冯乐业点点头：“说说吧, 您知不知道复制人的事？”

“其实这件事, 我怀疑过。但以前见识少，不知道那就是复制人。”张婶眼神放空，陷入回忆。

不插话, 冯乐业全神贯注，听着。

张婶说：“当时, 村里发生了一件比较蹊跷的事。有一家人, 是做面包的, 算是靠双手营生。可是有一天，男主人去山里, 赶上下雨天。路面湿滑，泥泞难走，他穿的鞋子又不防滑，当时在一个斜坡摔了。”

“摔断了？”

“那可不是，摔下一个斜坡本来没事, 但是路实在滑的很, 凭着惯性, 他还没站稳, 又摔倒了下一个斜坡上。如此连摔两三次, 在最后一个斜坡上，胳膊狠狠撞在石头上, 就废了。”

“靠双手营生的人，胳膊可废不得啊。”

“是啊，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张婶形容诡秘，道，“有一天，那家的男主人总算挑了个好天气上山——他胳膊废了不能做面包，只能上山去帮家里人收集些能作为香料的植物。等他回来后，原本折了了胳膊，竟然奇迹般的复原了！”

“他怎么说的？”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他对我说自己突然间胳膊能动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婶顿了顿，“现在回想起来细思极恐的是，除了我，再没有别人问他这件事了。”

冯乐业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如果他是复制人，那么全村......”

张婶说：“是的，恐怕全村都是了。”

“那您为什么不是呢？”

“我负责带蒋战北啊。”张婶说，“很晚才来的，怎么会知道他们村的其他情况呢。”

“倒也是。”冯乐业突然想起自己带回来的父母照片。他的爸爸妈妈是不是也不知道红杨村的秘密？不过，大多数复制人毕竟还是很友好的，也许他们只是一些历史遗留问题，比如曾经的反复制人运动，让那些复制人流离失所，最终定居红杨村......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边赶来的两人已经下了出租，走进单元门。

蒋战北站在郭援民的旁边，面无表情地坐上电梯，但内心波动很大，这个郭援民可以说是很贼了，打出租来还不算，直接按电梯，期间不停地跟他说话，还一直打量着他，不给他留任何联系冯乐业的机会。

他紧张地想，万一电梯门开了，冯乐业还没有从张婶家出来怎么办？如果郭援民听到屋子里面的说话声，恐怕什么都清楚了。

这个郭援民，明显是被谁派来监视张婶的，至于那个“谁”，八成就是蒋翎了。蒋战北不想让蒋翎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蒋翎是冷血的，他没有把自己当过真正的亲儿子，当然到目前为止，还没看出他把谁能当儿子。反倒是，他对于重镇还是挺好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像放置好的沙漏，上面的圆锥体里的沙子渐渐减少直至没有，而处于下部圆锥体的人们，则被倾倒下来的沙土埋得仿佛窒息。

张婶慌忙说：“还有问题吗，待会儿快点从隔壁单元走吧，我估计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最后一个，”冯乐业说，“红杨村里只能发现那一具复制人尸体，那很可能是没有清理好现场所致。其他的复制人呢？咱们村附近有没有比较隐秘的山洞？”

张婶想了想，摇摇头：“每次都是你和蒋战北两个漫山遍野地跑，我就在家做家务，这还要你自己回忆回忆了。”

“......好吧。”冯乐业推开门，“那我就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您。”

“留个联系方式吧。”张婶翻箱倒柜，开始找纸和笔。

楼道里电梯的声音发出响声。

冯乐业向电梯的数字看去，已经到了五楼！

张婶家就在九楼，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我先走了！”冯乐业提着果篮，顺着高层单元之间的长长走廊跑去。他要从隔壁单元下去，这样不至于在楼梯里留下脚步声引人怀疑。

张婶叹口气，赶紧关上门，进了厨房，假装在洗菜。

一口气跑到隔壁单元，怕碰上谁引起注意，冯乐业顺着隔壁单元的楼梯间一路跑下九楼。到一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上的鞋套都没来得及摘。

他给蒋战北发了个消息：我出来了，重要信息已获得，你也想办法抽身吧。

电梯门开了。

郭援民得意地看了蒋战北一眼，说：“军人优先。”

蒋战北迈出电梯门去，这层楼有两家人，一家在装修，房门大开，浓烈又刺鼻的橡胶水味儿钻入鼻腔。

显然就是另外一家了。蒋战北也没有问郭援民，按下门铃。

不得不说，张婶手脚也挺快，演技也不算太崩，很快开了门。看见蒋战北，她微微一愣，接着视线越过他，冲他身后的郭援民说：“老郭啊，这是来客人了么，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介绍呢？”

郭援民面露疑惑，不过只是一瞬，便没有多做怀疑，他和蒋战北一同进门，换了鞋，坐沙发上。

二老在蒋战北面前演的很像，一副内退老夫妻的样子，蒋战北也没有刁难他们，随便询问了些生活上的事，就随便找借口准备离开了。

得知蒋战北在军队工作，还当了官，张婶无论如何都要送蒋战北出单元门。

郭援民说：“送上电梯就行了，你看你这个激动的样子，别把人家吓跑了，以后说不定再也不敢来了呢。”

“哎，虽然很你们二老聊的尽兴，可我以后还真不会再来了。”蒋战北说，“这次把你们认错人了，就是个误会，不好意思哈，不过还是很高兴和你们聊聊老年人的娱乐生活。”

郭援民笑着，可眼里着实没有一点热情：“那就不远送了。”

“别呀，人家都说以后不来了，”张婶亲切地拉过蒋战北的手，“让我这老太太好好送送当兵的好小伙儿，毕竟他们保家卫国，送送表示一下咱们醇星的热情。”

“你这个老太婆，就是事儿多。”郭援民拦不住，但心里本就不太喜欢这位帝国来的人物，就说，“那你送吧，我先睡会儿。”

蒋战北和张婶一同坐电梯下楼。

电梯上的数字跳到五楼的时候，张婶拉着他：“小北啊，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蒋战北一愣，这才想起来，张婶毕竟是把蒋战北第二人格从小拉扯大的人，肯定感情深厚，之前没急着相认，想必也是和冯乐业通过气儿。

他说：“挺好的，而且现在，我和冯乐业在一起了。”

“哎呀，哎呀，”张婶眼神里的欣喜自然流露，“真好，你们俩从小就感情好。真好......”

电梯转眼间已经下到一楼。

蒋战北松开她的手，走出电梯，张婶还站在电梯里，她待会还得上去。

“以后有机会，冯乐业去找你叙旧的。”蒋战北回头，微微笑着，模仿着平时第二人格对人的态度。

张婶说：“好，好，再见。有什么事，你和冯乐业交流交流。”

“嗯，我和他联系过了。”蒋战北说，“再见。”

张婶这才依依不舍地按下电梯关门键，很快，电梯的数字就开始变化，渐渐向上走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蒋战北盯着电梯，直到那上面的数字变为9，不动了，他才转身，走出单元门。

走出小区大门顺着马路直走，再拐一个弯，是个幼儿园。幼儿园门口有个人百无聊赖地四处看，头上戴了顶棒球帽，遮住眼睛，手里还拎着个果篮。

蒋战北上前去，摸摸那人的头：“走吧。”

“这果篮怎么办？”冯乐业抬起胳膊，把果篮送到他眼前。里面的水果红红黄黄的，还新鲜着，冒出清新的果香。

“带回飞船吧，留在这个星球不太好。”蒋战北说着，把他头上帽子摘下来，又抬手招呼来一架出租。

他们回到醇星的接待处，跟那里的领事道别。

领事自然不会放过巴结醇星的机会，见他们手里拎着果篮，于是殷勤地叫人往他们机甲上送了好几箱水果。说醇星的水果与其他星球不同，独具特色。

公用机甲虽说是公用，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领去开的，不同军衔的人只能申请指定的几个机甲，所以，蒋战北与冯乐业搭载的这架机甲，没几个人用过，舱内十分干净整洁。

开了自动驾驶。蒋战北指指桌上的水果：“尝尝。”

冯乐业舔舔嘴，拘谨地从果篮里拿起一个。他以前从来没吃过醇星的特色水果，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好奇，就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一颗，仔细端详片刻，放入口中。

水果是洗过的，外皮带着点脆，舌头碰到果肉，尝出几丝清甜。鲜美的果肉顺着喉咙被吞下，唇齿间还残留着一股醇厚的香气，与以往吃到的水果，有所不同。

“好吃么？”蒋战北问。

冯乐业嘴里正嚼着另一颗，他“唔唔”着点点头。

“我也尝尝。”

从果篮里拿起一颗，冯乐业伸手递过去，但却被对方躲过了。

蒋战北眯起眼睛，嘴角一勾说：“不是这样尝的。”

说完，就凑上来，含住冯乐业嘴唇，舌尖趁其不备钻了进来。

冯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