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是被不安感惊醒的。

她身上酒气还未散尽，四肢软得厉害，但这会儿她顾不上那么多了，起身颤颤巍巍地往关押方茴的地方跑。

结果到了地方一看，哪里还有方茴身影？

内心深处那份不安感陡然变得无比强烈。

她不敢有丝毫迟疑，甚至都不敢多想，折身以最快的速度朝城墙方向奔跑。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刚爬上城墙，就猝不及防地看到方茴在她面前一跃而下。

“不——”

冷雪疯了般朝前狂奔，她想要抓住方茴，可抓到的只有空气。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妹妹在自己面前一跃而下，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妹妹重重跌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不……”

冷雪心瞬间跌入万丈悬崖。

剧情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她明明只是想小小地利用一下自己妹妹，等事情一结束，就跟自己妹妹好好解释，再把人完好无损地送走的。

傅云涟也答应了她，事后要封她妹妹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公主。

可是现在呢？

他骗了她。

他灌醉了她。

他还害死了她最亲最爱的妹妹。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冷雪伤心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一个劲地喃喃重复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城墙下的柳月浅看到这一幕，也绝望得快崩溃了，火速骑马朝前狂奔。

她想，只要再靠近一些，她就能够到方茴了。

然而，距离为什么那么远？

远到不论她怎么跑，始终无法抵达。

远到她感觉自己才跑了一半不到，方茴就“砰”地狠狠砸落在地。

大片大片的红色猛地撞进她视线里。

不，那不是红色，而是方茴的血！

“方茴！”柳月浅撕心裂肺地大喊。

那个总是喜欢抱着她胳膊，一遍一遍地喊她姐姐姐姐，每次嘴巴都甜得跟抹了蜂蜜似的人就这样死了？

那个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会给她变戏法逗她开心的人就这样死了？

那个不过几岁大，却总是乖巧得让人心疼的人就这样死了？

柳月浅痛不欲生，更无法接受事实，骑着马还想继续朝前冲，漫天箭雨却在这时兜头而来。

“浅浅，小心！”跟在后面的傅云深反应及时，第一时间挥剑砍飞险些落在她头上的箭簇，随即火速下令，“快，摆阵掩护！”

卫八等人应声立即冲上前掩护。

柳月浅还在朝前疾奔。

在众人的掩护下，她终于顺利来到方茴尸体前。

方茴尸体早就碎得四分五裂，其中一颗眼珠子还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柳月浅流着眼泪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拼凑完整。

“方茴，别怕，姐姐带你回家，姐姐这就带你回家……”

柳月浅用力抹了把眼泪，抱着方茴尸体，在漫天箭雨下一步一步往回走。

城墙上的冷雪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想要出声阻止，张大的嘴里却一点声音也吐不出来。

是她害死了自己亲妹妹，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资格阻止？

没有，她已经没了任何资格。

天空忽然飘起雨滴。

开始还只是牛毛细雨，后面越下越大，渐渐洗去满地血迹。

可她知道，之前那一幕，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冷雪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雨水无情地拍打在她脸上、身上。

外界纷争再与她无关，这一刻，她突然不想再做冷雪了。

她只想做回独属于方茴一个人的亲姐妹方芳。

还想……

后来，她是如何回到自己厢房里的，她完全忘了。

只记得那场雨下得好大好大，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以至于这会儿一醒来，她全身哪哪都难受，额头更是烫得厉害。

“我这是怎么了？”

婢女端着药走了过来：“回大人，您发烧了，这是大夫给您开的退烧药。”

冷雪低眸瞥了一眼，眉毛瞬间皱成一团：“我不想吃药，你去给我拿壶酒来。”

“大人……”

“快去！”

婢女拿她没办法，只得转身准备到外头取酒。

然而，刚走了两步，冷雪恍然想起一事：“等等！”

婢女应声停下：“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皇上呢？”

“正在书房议事呢。”

“先去把酒拿过来给我，再去请皇上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请他务必过来。”

“是。”婢女应声退下。

没一会儿工夫，婢女就端着酒回来了。

放好酒后，又依令去书房那边找傅云涟。

房中只剩下冷雪一人。

冷雪盯住酒壶看了又看，最后才慢慢打开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