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居然有人刺杀丝琳宽，事件一下子吸引了情报局主力。凶手有炸药，有新型弩弓，头号怀疑目标就是刚举行过示威的激进派。他们可不是丝敖那样乱民，他们有枪，有炮，还可能有军舰。刚被掐灭的江玉琴叛乱还让大会高层心有余悸，科学军人互相残杀的可能性，又让他们充满忧虑。

杀害丝琳宽，让旋风一怒之下放弃谈判，最符合激进派的主张。穆赫塔尔将骨干力量从其它地方调过来，大举进入发现省和加里曼丹省。这里是激进派大本营，两个省长虽然没参与阴谋，但是他们经常发表激进言辞，不能保证下面没人受到激励，自行动手。

结果，在最偏远的玉山省，情报局没留下任何人员。半个月后的一天，当地预备学校收到省长命令，让全体师生到玉山山脉某处参加混合军训。战时预备学校师生都要应征入伍，军训也是平时的主要课程。命令来自省长兼团长阿格巴，校长更要服从。

他们进入深山，赶到指定地点，并没有遇到近卫军教导团，更没有人给他们带来武器。一群人赤手空拳在山里转了几天，也没发现任何军人，只好返回海港。在那里，他们发现了被囚禁几天，奄奄一息的几十名海军官兵。

原来，预备学校师生出发后，阿格巴就带人包围了海军，缴获十五艘墨子级军舰和二十艘海洋快舟。自阿尔弗雷德以下，小集团中所有骨干都集中到这里，另外还有四千多名武装人员。这群人夜以继日地拆除工厂设备，搬上军舰。自从开始走私生意，阿尔弗雷德就不断以就地生产，方便贸易为由，购买本土省报废的生产设备，在这里建厂。这些作坊式的小厂都建在海港一公里内，就是为了必要时可以突击抢运。

科学近卫军在师团两级只有教导队，平时负责训练工人和学生，看管军械库，战时成为各级军官。掌握前线、玉山两省后，阿尔弗雷德立刻从当地黑帮和罪犯中招募各种亡命徒，由亲信控制的教导队把他们拉到山里，秘密教他们操枪弄炮。

不让非会员拥有科学武器，这是科学大会的红线。但是发生了大骚乱，到处都在给会员发放武器，管理松懈，阿尔弗雷德就利用这个机会开始训练私人武装。开枪不需要文化！阿尔弗雷德从参观枪械演示的那天起就坚信这一点。直到今天，终于把它付诸实施。

舰队出海，阿尔弗雷德才对全体官兵宣布作战目标。他们要攻打朝阳大教区，那里四面环海，旧煤矿加上几座巨型铁坟，足够长期自持。

古斯蒂也忠实履行了兄弟之间的诺言，虽然已经成为顶级富翁，但他还是把自行车厂的巨额流动资金秘密换成旧式金币，带到玉山省，交给阿尔弗雷德作军费，任由亲手创办的骏马车厂自生自灭。这些年以车厂为依托，古斯蒂到处考查新技术，就是在为一个小型军工体系打基础。

现在从图纸到人员，古斯蒂已经准备妥当。它虽然远不如现在的科学大会，但是已经超过了十几年前那些小作坊。

玉山省电讯一中断，科学共和国就有所察觉，不断从各方向这里发电讯问。前线省中层官员找不到省长，也派出一艘军舰驶向这里寻找。阿尔弗雷德消失前破坏了玉山省所有电讯站，而无线通讯设备现在还只有近卫军直属部队才有。结果直到一旬后，上岛的前线省技术人员才恢复了当地与首都的电讯联系。

在这期间，学校师生经过调查，发现当地所有工厂和军械库都被搬空。驻军虽然只准备了一团人的军火，但是秘密军工厂由山间小水电站提供能量，已经生产了很久。当地虽然没有铁坟，但是阿尔弗雷德曾经用冷兵器向李永贤交换过大陆铁坟中的废金属。

阿尔弗雷德早有准备，所有这一切甚至瞒过了情报局的耳目。

这是叛乱，而且蓄谋已久！苏吉拉纳急忙电令保龙坚，将附近几省主力舰都调出去寻找阿尔弗雷德。这些船只从南向北形成巨大扇面，几天后，从不同方向赶到玉山省。谁都没在南边海域发现阿尔弗雷德舰队。他们又电询留守在江南大教区的官兵，都表示没听说有大批科学军人登陆。

排除一切可能后，叛军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于是，苏吉拉纳给谈判代表沈铭贤发电报，让他们向对方示警。本部有军人叛变，可能会攻击朝阳大教区！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阿尔弗雷德舰队早就抵达九州中教区的外海。一阵示威性炮击后，他们就在鹿尔岛军港登陆。当地护教军早就按照“毒丸计划”做了准备，情知不敌，立刻放弃沿海，一部分逃入四国岛，另一部分潜入深山，准备长期抵抗。

阿尔弗雷德也不追赶。从南方大教区打到这里，他完全知道应该怎么对付护教军。岛上并没有真正的敌人，现在他们要全力对付过去的战友。

九州岛上有三百多万人口。几年来他们一直在准备抵抗魔媒入侵，军民都接受过长期训练。看到有魔媒登陆，大批平民跟着军队逃向山区，还带走粮食和财物。这些行动和马岛战役发生时差不多。阿尔弗雷德早有准备，只分出一路部队去占领岛上的旧煤矿，保证船只动力。旧日本曾经有煤矿，由于产能低下，在科学时代末期全部关闭。阿尔弗雷德掌握着这些煤矿的旧址，他已经培养起足够多的技术人员，立刻前去开采。剩下的军队都驻扎在鹿尔岛登陆地点。

前年大举出征的马塞尔不会腹背受敌，但是他不同。果然，一旬后，一艘科学海军联络船就开到这里，派出使者与阿尔弗雷德沟通，同时也在侦察对方军力部署。阿尔弗雷德采取拖字诀，不断地和来使辩论抽象的政策、理论、方针，什么中枢投资不合理，省域划分有偏差，派系斗争中受歧视之类。总之不断诉苦，就是不谈实际问题。

一个月内，先后有几个代表团来到九州岛，和阿尔弗雷德谈判。苏吉拉纳甚至写去亲笔信，表示道歉，请小兄弟回头，既往不咎。但是除了阿尔弗雷德，来使们见不到任何其他人，也不能到任何地方去。穆赫塔尔试图派遣间谍混入九州岛，也立刻被阿尔弗雷德的部下发现。情报局这个老对手，阿尔弗雷德早有对抗心得。

阿尔弗雷德一边与共和国代表周旋，一边分派亲信到处游说当地守军、豪门大户、黑帮头领。向他们表示，别再跟旋风守这块死地，不如趁天下大乱，效忠新主，占岛为王。

回归到小农时代后，朝阳大教区四个岛养活着两千来万人。靠这么点人能与正教和魔媒两面为敌？当地精英都不相信。但是阿尔弗雷德搬出一大法宝，他可以允许枪支的制造，更允许普通人持枪！

出于信仰，真理教会坚决不用科学武器。同样出于信仰，科学共和国坚决不许普通人操枪弄炮，所以现在也只有不到二十万的武装力量。阿尔弗雷德有什么信仰？利益就是他的信仰。一年发两枚金币，管吃管穿，靠这个价码，他要在当地招募三十万男人！配备轻武器守卫四岛。

至于他已经执政几年的前线省，虽然同样人口众多，资源丰富。但是那里有大批普通官兵，都出身预备学校。虽然隶属第二师，却很难由亲信掌握。预备学校、专家团队和情报局，各方各面都在前线省里有势力。距离共和国核心地带也过近，随时会被镇压。

所以，他们的中策就是占领朝阳大教区，以求自保。

不能再犹豫！苏吉拉纳一声令下，以“朴运成号”为旗舰，一支由五十艘舰艇组成的舰队驶向九州岛。对面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对手。据参谋部估计，阿尔弗雷德至少有三千条枪，一百万发子弹，还有三十门陆战炮和一千发炮弹。他带走的海军船只也能进行炮战。另外，刺杀丝琳宽的凶手已经抓获，就是阿尔弗雷德的部下，意在调动情报人员南下，声东击西。

如此大敌，潜在威胁不亚于邪教的一个方面军。保龙坚亲自带队出征，佐尔带着“行刑队”赶来助阵。第一次对付拥有步枪火炮的敌人，他们都显得很慎重。

鹿尔岛军港位于一个长长岬湾的最里面。保龙坚的舰队封锁住岬湾出口，然后分出三十艘舰艇，载着登陆部队向军港驶去。一路上，舰长们紧张地握着望远镜观察敌情。阿尔弗雷德带走的海军船只吨位小，早就避入内河。但他的陆战炮也可以打到三公里远，沿途地形复杂，不知道埋伏在哪个地方。

舰队路过一段海峡，被迫由雁形阵变成左右两行的平行阵列。“朴运成号”超过万吨，拥有射程十公里的主炮，突在最前面，准备随时压制敌军火力。佐尔站在前甲板上，端着枪观察岸上敌踪。不同于护教军，对方同样穿着黄绿色迷彩军服，更不会排出自杀队形。他们在哪里？目标在哪里？威胁在哪里？

突然，一股巨大的水柱在“朴运成号”舷侧升起，将保龙坚掀翻在舰桥。等官兵们爬起来，军舰已经向左侧严重倾斜。水面下的爆炸物在船舷上轰出一个大洞，海水汹涌地灌进来，遭受突然打击的年轻官兵们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该用水泵抽水。

还是保龙坚最先明白过来，二十年前，这正是他用来对付护教海军的秘密武器。

水雷！叛军有水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