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间侦察后，比泰克返回兄岛。为了抢功，他一面派船将消息上报帕尔哈蒂，一面迅速在兄岛征招八千名陆军士兵，加上原有的两千名海军，总共一万人。这是兄岛军械库中储备物资的极限。等消息送到南方大教区首府红石城，帕尔哈蒂的指示再返回兄岛，中途至少三个月。比泰克幻想自己能和旋风一样先斩后奏，立下不世奇功。凭他的侦察，这次功劳的价值肯定在旋风之上！

虽然没在军队里面干过，比泰克还是凭借想像设计了战术。他把发出那片光亮的地方叫做魔鬼城。先派出五分之二兵力乘船出海，远离海滩，绕到敌人无法看到的外海。在他们夜间侦察登陆地点稍北处有片沙质海滩，可以大规模登陆，然后直插魔鬼之城。此处和目标直线距离最近，估计只要一昼夜急行军就能赶到。

部队入城后会发生缠斗。敌人不会只守魔鬼城，沿途各处都会有兵力。战斗一打响，全岛魔媒一定要回救魔鬼城。主力部队乘机渡过兄岛海峡，从北向南直插过去，对魔鬼城实现合围。

凭借多年钻研《科学魔鬼器物实录》的经验，比泰克估计敌人会有某种快速信息传递技术，比飞马传信快得多。所以他命令主力在珊瑚城待命，等东路军预计登陆的时间过后再直穿海峡。

虽然在远距离上见识到模范城的奇观，但是魔都战例依然统治着他的思维。旋风在战例回顾中讲过，魔鬼器物难以保存，魔媒或有数件，只起扰乱、恐吓之效。只要我军将士不畏魔鬼，奋勇争杀，则魔媒不过散兵游勇，徒具蛮力而已。想当年旋风不惧炮轰，屹立船首，终于让官兵克服心理障碍。他能做到，自己更能做到。

起兵前，比泰克紧急征调兄岛上所有教士，分批给将士们发功却魔，相当于提供心理安慰。他自己更是要亲领东路军先行进攻，以鼓励军心。

科学近卫军多年布防，最差的一环就是不能在海面上预警。所以当穆赫塔尔发现敌船时，模范城只有半天时间作出准备。彭志真接到情报，首先命令他们撤离观察哨，那里有电线通向模范城，如果敌人发现，就会顺藤摸瓜攻击观察哨。他们只有三个人和三支步枪，无法抵挡。

观察哨距离海岸三百米，伪装成土堆，上面的杂草从不修剪，电线也是贴着地面铺出，隐蔽在杂草中。穆赫塔尔估计敌人未必能够发现。妻子薛咏梅已经怀孕，他要保护她，保护后方那些人类精英。

“总司令，我要点清敌人数量，请允许我们留下来。”

几分钟后，彭志真发回电报。“批准，万一暴露，按程序进行。”

为防止被俘后抵抗不住刑讯逼供，安全员一直把自杀当成最后的手段。穆赫塔尔发出“明白！”一词，就隐伏在观察孔上，统计上岸敌人的数量。

近卫军自成立后，统帅们就不断设想敌人会从什么地方登陆，他们又该怎样应对。大部分人觉得敌人可能会发现一些蛛丝蚂迹，但在搞不清真相的前提下，敌人会派十几人、几十人，最多上百人入岛侦察。如果人少，沿海观察哨上的士兵要力争全歼敌人，不放走一人，让对手摸不清头脑。如果人多，无法全歼，就拖长战斗时间，等周围兵力增援。不管怎样，战斗打响后都能收拖延之功，让己方有更多准备时间。

然而，前一天还是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突然出现敌人主力，情况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前几天比泰克乘船侦察海岸动向，观察哨都有记录，以为还是例行巡视，并未重视，更不知道敌人在黑暗中登陆侦察。

护教陆军的基层是百人队，由一名百夫长带领。为在战场上让部下看清指挥官位置，各级军官都穿着区别明显的军服。只要点清百夫长的数量，就能推算出敌人总数。五个、十个、二十个……穆赫塔尔发出电报“登陆之敌为三十个百人队！”

“原地隐蔽，不要开火！”

彭志真中止了在海岸拖延敌军的预案。三千名敌人在这里登陆，显然，对手如果没有秘密侦察过，不可能下决心动用重兵。他们必须重新商议对策。

听到警讯，朴运成和苏吉拉纳分别赶往近卫军总部。一路上，模范城还和昨天一样，学生上课，工人作工，商贩挑担，一片祥和气氛。只有这几个人知道近在眼前的敌情，留给他们决策的时间非常短暂。

当下，朴运成命令金子淇组织所有行为教师，以科学近卫军编制武装学生。彭志真则去招集科学工人，大会会员中除了必不可少的岗位外，其他人都到军械库领取武器。同时，远在南方内河里从事运输的所有蒸汽船立刻组队，出海北上，消灭敌舰。

不，那些孩子没经验，一定会很混乱。苏吉拉纳想到海魔入侵时的情形，想到妻子和四个尚未成年的子女，想到他们的同学。他向朴运成请缨，先带一队人迎着敌人去侦察情况，必要时先行接火，拖住敌人，给模范城留出准备时间。

朴运成同意了这个计划，于是，苏吉拉纳点齐二十名士兵，骑马奔向克莱伦斯河。他专门把佐尔从军械厂找来，让这个擅长枪法的养子跟着自己。

到达河岸时，几百名护教军士兵正在架设浮桥。苏吉拉纳命人将马匹隐在远处，战士们埋伏在三百米外高岗上监视着敌人。护教军有备而来，士兵都穿着贴身衣服，以便行军。刀剑、重甲、复合盾牌、弓箭等装备放到独轮车上，另有一队人专门推送。已经过河登陆的士兵架设好单兵弩，朝着四外警戒。再往远处看，数千敌人队列整齐，向河边走来。

苏吉拉纳忽然想做一个实验。步枪已经更新了几次，但不是射标靶，就是猎动物，从来没射击过人。它的火力到底怎么样？苏吉拉纳把佐尔叫到身边，命令养子朝着浮桥上的一个敌人射击。

佐尔目测了一下，将近有四百米远。普通近卫军战士在这个距离上也只能胡乱射击，不过佐尔多年试枪，早有经验，他手里又是最新式的铬锰钢合金步枪，射程达到千米。于是佐尔根据抛物线原理调理准星，屏住呼吸，扣动扳击。

敌军士兵应声落水，岸上布防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四外张望着。他们听过火炮声、火铳声，这种清脆的枪声他们并没有听到过，一时辩不清方向。苏吉拉纳立刻带着大家延着一道弧线跑到两百米外，再次埋伏好，让佐尔寻找目标再发一枪。这次，一名弯腰搜索目标的火铳手倒了霉。

这下子，其他科学近卫军战士也看出了门道，纷纷请缨。

“副会长，他们的火铳最多打一百米。”

“我们就在这和他们干一仗吧。”

“是啊，咱们合计有一千发子弹，这么打下去，完全顶得住。”

“……”

苏吉拉纳仿佛回到魔都战场，他和几十名线膛枪手埋伏在废墟里射击敌人。当年他只打了八颗子弹，用同样的时间，今天他可以射出一百发子弹，射程和准确性更有天地之别。而且敌人完全不知道危险所在，大摇大摆地站在那里，个个都象活靶子。

所以……

“不，我们在这里开打，会吓跑他们，我想把这几千人吸引到模范城外，一举歼灭。”

苏吉拉纳在脑子里推翻了以前讨论的所有预案。无论弟岛居民，还是接受魔都战火考验的大会会员，仍然高估了敌人的武力。不，谈不上什么顽强抵抗，他们能全歼这股敌人！

于是，苏吉拉纳命人迅速返回模范城，请彭志真把伊尔汗那支模拟敌军叫过来，让他们带好弓箭、火铳，甚至投枪，与自己这小队人合在一处，沿途不断骚乱敌人。如果地形较好，便于隐蔽，就用护教军的制式武器打击对手，后撤时不忘扔下几件，麻痹敌人。万一对手攻得猛，就用步枪射杀几人，稍阻攻势。

苏吉拉纳又给朴运成写下短信——“步枪经过试用，威力巨大。望科学近卫军据地埋伏，全歼此敌。”想了想，他又补充上一句：“会长，总司令，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战斗完全不是以前想象的那样！”

通讯兵迅速离开。会长能接受这个建议吗？还是大家端着枪向敌人乱射，最终打成相持战？苏吉拉纳没有把握。

三千名护教军已经全部过河，从那里直到模范城都是平原，只有一些小丘陵和树木散布期间，可做掩护。护教军排好队形，装好远射武器，大踏步走向模范城。遇到敌人偷袭，他们队伍不乱，竖起盾牌，用火铳进行反击，但是并不派人向树林冲锋。看得出，指挥官接到的命令是不要恋战，直取敌方关键目标。

就这样，双方用冷兵器时代的武器对射着，战场逐渐朝着模范城移来。护教军也有死伤，但是看到丢在地上的那些武器，比泰克更相信旋风的经验。守敌根本没有几杆枪，靠胆量和训练，三千名正规军完全可以大破敌人。

就这样，到第二天上午，护教军已经望见高耸的冶金炉，发电厂的烟囱，还有大片新式建筑群。看着眼前的奇景，官兵们尽管有心理准备，仍然目瞪口呆，这一切和他们的时代至少有百年距离。

敌人的骚扰也不见了。比泰克拨出指挥刀，向前一指，高喊一声：“魔鬼在哪里复生，就让他们在哪里灭亡！”

这句口号最初由旋风喊出来，经过官方宣传，已经为真理教各级军官所熟知。眼下，指挥官带头高呼，三千官兵奋起精神，排着方阵，长矛短刀敲打着盾牌，朝着模范城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