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与肖像兔子一样窜了过去，挤到小龙虾旁边，难得他这一刻还揣着“谨小慎微”，没有冒冒失失的直接去碰那个怪东西，他抓着小龙虾的手腕，对着那个小果子几乎要看成对眼。

这个光滑圆润的小果子，里面有一丝草绿色的絮状物，仔细一瞧，那玩意并没有完全固定在果肉上，好像是飘在里面的，看上去就酸兮兮的……

果子的顶端还有一个黄色的小疙瘩，像橘子尾部凸起的蒂。

“这……怎么吃啊？”梁与肖皱着眉头，“去皮吗？”

“看好了。”

在梁与肖以为小龙虾会把这个小果子吃进去时，只见他轻轻捏了果肚一下，那个凸起的小结蒂忽然掀开了一个细缝，下一秒，里面的那条絮状物缓缓地飘了出来……

梁与肖的眼倏地睁大，那东西竟然不是固体，它是一缕青色的薄烟！

小龙虾的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是做了一个吸入的动作，那股薄烟便顺着他的嘴唇轻如游丝般的飘了进去，而此时，小龙虾手里捏着的那个小果子的“外皮”，已经呈现出了透明状，就像一个迷你鱼缸，里面的果肉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汁液，正无声无息的沸腾着。

——搁这吸水烟呢？梁与肖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小龙虾，寒峰的人原来这么有生活？

就像吴不知说的那样，这边的人只是衣着打扮像“古人”，或者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封建保守的旧观点，但事实上，人家玩的可花了呢！

小龙虾又摘了一个果子下来，递到梁与肖的下巴前。

梁与肖定了两秒，第一反应是——吸完之后，尿检会不会显示阳性？

见梁与肖没反应，小龙虾又抬了一下手臂，这一次把小果子直接送到了梁与肖的鼻尖下，眼睛弯弯的看着他，“想不想试试？”

那要面子又敏感的东西，一下就听出了小龙虾对自己的“照拂”之意，知道对方其实是想问——“敢不敢试试？”

“来呗！”梁与肖躲在大氅里的手，偷偷攥成了拳头，故作镇定的对着小果子挑了下眉，“你，你捏它！”

小龙虾笑了笑，两指微微施力，一股青烟缭绕升腾，梁与肖条件反射的一口气把那股小烟儿吸的干干净净，接着足足有十几秒没了下一步动作。

小龙虾蹲在一旁，拄着下巴，笑眼盈盈的看着梁与肖，思绪飘回到很多年以前——还记得九月当时吸这股青烟时，自己因为刚接收母亲的银羽，所以还在昏睡中。

据说九月当时是被四个人硬按着，一个人捏着他的鼻子，才把这股“救命烟”给强行灌下去的。

事后九月还到处“公关”，不让别人告诉尊上实情，结果，莫艺那个大漏勺，声情并茂的全说给了小龙虾听。

九月当时被灌青烟的窘态，竟然跟那些蒙眼被抓来的数字人所差无几，不对，一些数字人都是淡然的吞下青烟，真没有几个像他那样的……

“哎？等下等下……”梁与肖忽然站起来，神色凝重的望了望天，琢磨了片刻后，神叨叨的原地转了一圈，摊开双手，“是不是变暖了？”

即便现在的体感温度，还不至于能到脱光了秀肌肉的地步，但已经是与外界的寻常冬季没什么差别了，一件打折促销的羽绒服，就可以在寒峰里舒舒服服的赏雪了。

但是，这不是周遭的温度上升了，而是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道无法言喻的暖意。

小龙虾站起来，明知故问道，“什么变暖了？”

“我啊！”梁与肖大臂一伸，晃着胳膊，“你看我的手臂都敢从大氅里拿出来了！你个小玩意儿是入体式暖宝宝吗？这么神奇？吸一口能顶几年啊？”

小龙虾淡淡的笑着，“一辈子。”

“这玩意儿不会也是吴不知弄出来的吧？”梁与肖忽然对那半大老头肃然起敬，“他是科学怪人吗？能搞出来这么多名堂！”

“我们来寒峰的第一天起，这株果树就在这了，起初谁也没看到它，进入寒峰后，温度骤降，所有人都是本能的先跑到了山洞里避寒。”小龙虾看着果树出神，像是看到了那时的光景，“莫艺是第一个发现它的。”

梁与肖一直困惑守门的那个小呆子，为什么没有小白蛇这件事，于是假装全然不知的询问，“我听他说，他不是你们沪北城的人，是什么蛇什么部落的？”

“蛇伏部落。”小龙虾解释道，“他们与其它四城同处沪城，但不受任何城主管束。”

梁与肖心知肚明，嘴上还是顺势确认着，“就相当于战国时，游牧于边角领域的匈奴呗？”

小龙虾点头，“可以这样理解，但蛇伏部落的族人，心高气傲，目空四海，他们因每个人的脖子上，都缠绕着一条一世忠贞不渝的白蛇，因此自诩为世间唯一被神明眷佑的族落。”

梁与肖颇为不屑，冷嗤一声，“缠条蛇就是被神明眷佑了？他们以为神明都是阴间小闲人吗，哪有那功夫管他们？”

“其实，蛇伏部落的人也不全是蒙昧昏聩的……”小龙虾垂着眼睛，声音越来越低，“蛇伏部落分有两派，主脉为‘蛇’，支脉为‘伏’，主脉早已尽亡，支脉的人相较而言要好很多……他们中，也有一些很好的人……”

“往事忧”的脸又出现了……梁与肖心里有些郁闷，心说，我又没说你的九月不好，这是干嘛……于是把话题硬翻了过去，“那些蛇就那么一直在主人的脖子上缠着？它们吃什么？”

这点也确实是梁与肖的知识盲区。

“它们靠吸收自己主人血液中的营养存活，主人的元气连通它们的命脉，但如果小蛇的身体出了问题，是不会影响到主人的。”小龙虾提起手里的“小鱼缸”，看着里面的汁液，“这个果子中的青烟，可以让吸入者抵御寒峰奇寒，但汁液是有剧毒的。莫艺刚到寒峰时只有六七岁，当时他误吞了果子。”

梁与肖皱着眉，“这就是吴不知不对了，这么危险的东西，他怎么不留个说明书什么的？”

小龙虾摇摇头，“提示语早先就留在了山体上，是那孩子鲁莽，没看到。”

梁与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果树背后的山体——只有厚重的积雪。

小龙虾忽然抬起右臂，银羽如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移时，“当”的一声扎在了山体上，片刻后，积雪成块成块的掉落，原来这层积雪下，还有一片极厚的冰体，而此刻，银羽正笔挺的钉在上面。

小龙虾保持着飞出银羽时的姿势，微微扭转了半圈手腕，银羽也随着他的动作向同一方向转动着，肉眼可见的网状裂缝出现在冰体上，以银羽为中心，朝四处延伸出两米长。

只见小龙虾做了一个“抓”的动作，银羽像得到了指令一般，瞬间回到了主人的手掌心，与此同时，消失了。

梁与肖还没来得及震惊，一声脆响，眼看坠落的冰块向那株小得可怜的果树砸落下去——“哎！暖宝宝！”

小龙虾反应极快，立马抓住已经迈出一步的冒失鬼，用力的把他拉至身后。

眼前如巨石般的碎冰纷纷砸在果树上，意外的是，它们就像磕到了无比坚硬的东西，几声撞击响后，冰块碎落一地，那株果树竟然完好无损的立在原处。

“铁铸的啊？”梁与肖瞪大眼睛。

小龙虾的语气带着些许责备，“不管它是什么铸的，你是肉做的，刚才是要干什么？”

梁与肖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就是想离近点看看。”

小龙虾无奈的的舒了口气，抬眼看向山体——上面刻着几行字，跟那天在有玉二楼屏风上，看到的记载利器人名单的字体一样，是沪城特有文字。

小龙虾看着那些字，不疾不徐的读着，“上面写的是——此果树长生不败，青烟吞入可御奇寒，汁液剧毒，不可食，不可触，可用作养剂浇灌田垄，土壤可分化毒素，果蔬不分节气，七日即可成熟食用。”

“七天？这么高产……”梁与肖思索片刻，问道，“莫艺的白蛇当时为了救主人，帮他把血液中的毒素吸到了自己体内，所以它死了，莫艺活了下来，他也因此没了白蛇？”

梁与肖是“见识”过九月的白蛇是怎么护主的，很多冷血动物要比热血人类更重感情。

小龙虾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惋惜之意，“蛇伏部落非常看重白蛇，它像是刻在他们身上的族徽，是他们高贵的血统证明，从那之后，莫艺便备受族人排挤，没有人庆幸他捡回一条命，只有……”

“只有谁？”梁与肖没经脑子，直接问了出来。

多说两秒钟，梁与肖清楚的看到，小龙虾的眼睛倏地一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