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团二十九楼，恒黑海办公室。

“老板，任务已完成，对方二十三人已全部剿杀。这次我们派出的一队共十五人，其中有十人死亡，这是死亡名单。”摩羯将一张纸双手呈了过去。

恒黑海背对她，西装革履的站在窗前，看向远处灯火通明中纵横交错的高架桥，屋内只有办公桌上的一盏小台灯是亮着的。

“活了五个？”恒黑海的声音听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摩羯回道，“是的，老板。”

组织里的人都知道恒黑海有“变脸”的怪病，他的人生就像一幅洗乱了的扑克牌，每一次出现都似乎是随机抽了一张出来，放在了脸上，但不管抽出哪一张，都逃不出这副牌。

因为不管他年龄如何改变，都不难看出是出自同一个人。

摩羯是组织里最常跟在恒黑海身边的，几乎每个年龄段的他，摩羯都见过。

恒黑海转过身，那是一张阴鸷苍白的脸，五官如被刻刀雕琢过一般棱角分明，每一处的细节都无比精巧。

他接过名单，翻开笔记本，刺目的荧屏光映在他阴冷的脸上。

恒黑海移动着手指，轻轻敲击几下，从电脑中某一个隐藏文件夹里又调出一个名单，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人的名字，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有一个特殊的符号。

移动光标在对应的名字上点击一下后，原本黑色字体的人名后，赫然出现了两个红色字体——死亡。

摩羯看着恒黑海敲击触摸板的手指，皱了皱眉，她发现恒黑海点击的不是十下，而是三十三下，这意味着，他将对方那死去的二十三人也算上了。

上一次，也是这样。

“将HXE12药剂进行销毁，已经暴露了，不可再用。”恒黑海眼睛也没抬一下，又低沉的补充了一句，“秘密销毁。”

摩羯垂下的眼睛抬起半寸后，垂得更低了，轻声回道，“是，老板。”

恒黑海抬眼看了摩羯一下，停下手里的事，靠在椅背上，声音很轻，但却像一声声响炮一样在其耳旁炸开，“记住该记住的，忘了该忘了的。忠心为我做事，我会留你一命，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摩羯攥了攥拳头，低着头回道，“是，属下遵命。”

摩羯离开办公室，脚步沉重，心如死水——她回到二十八层，房间空荡荡的，没有集合时，这个屋子就是这样冷清。

眼前这张长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有些老旧，边角处有几块轻微的磨损，借着月光仔细一瞧，桌面上的划痕也不少呢……

她走过去，手指轻轻搭在桌边，从这一头慢慢擦蹭到另一头。

之前梁与肖让她帮忙，调查任务中被选中的那些目标究竟是什么身份，摩羯在追查过程中发现，那些组织要杀死的竟然都不是普通人类。

恒黑海电脑中的那份名单，摩羯也弄到了一份，侯爵的那些三脚猫的黑客技术，还都是跟摩羯学的，所以恒黑海费尽心机设置的这些，对于摩羯而言，就像是让一个大学教授，背诵李白的“静夜思”一样。

这份名单蹊跷之处在于，除了有组织中的自己人，还有被剿杀的目标人。

起初神秘符号破译后，摩羯非常困惑，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些人的名字后面备注这些物件——都是类似一些长刀，短剑，匕首的利器，还有配饰和乐器。

后来，摩羯大着胆子黑进了恒黑海的电脑，在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附件，打开后是一堆乱码，如果把那些乱码全部打印出来，应该会有一本新华字典那么厚。

摩羯复制乱码的过程中，链接忽然中断，发现原来恒黑海为这个附件设置了防火墙，如果再次进入，暴力破解程序获解口令的话，对方就会追踪到自己。

这次黑他的电脑已经很冒险了，说不定已经被恒黑海发现了，如果再来第二次，那跟直接去问恒黑海没什么区别，无奈只能试着研究手上现有东西。

摩羯看着眼前这“缺斤少两”的乱码，感觉破译的难度直登峰值。

为了满足好奇心，更为了完成男神梁与肖布置的任务，而后可以去邀功请赏，摩羯使出浑身解数，通宵达旦后，终于理清了一点眉目。

这是恒黑海写给自己的备忘录，她从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中得知，恒黑海曾经死过一次，后因一些原因来到安浮城，但因为元神不稳，所以无法很好的控制现在这个主体。

他每一次容颜发生变化后，都会失忆，这个备忘录就是为了提醒他，自己是谁，在做什么，需要完成什么，还有那些名字后面的神秘符号的破译方法。

备忘录中还提出，恒黑海不是安浮城的人，他是从一个叫沪城的地方来的，他原来也不叫恒黑海，本名因为源文件缺失，没有办法还原，所以不得而知，但是摩羯找到了梁与肖之前拜托她查的事——任务中剿杀的目标身份。

摩羯阅读着残缺的备忘录，再加上自己的分析理解，尽可能的将上面的内容还原。

她越看心里越慌，原来他们剿杀的那些“人”只有元神，他们都是通过某种媒介进入到安浮城的，而他们来安浮城前，都是一些利器物件，现有的肉身，只是隐藏他们真实身份的皮囊。

换言之，这么多年，组织一直在捕杀“利器人”。

但让摩羯冷汗直冒的，并不是组织里的人都像未来战士那样，为和平而战的在剿杀怪物，而是……组织里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很有可能也是“怪物”。

因为恒黑海的所有手下和利器人，全在这同一个名单中，他们的名字后面都带着一些这样的神秘符号，所以……这是一场利器人与利器人之间的互相残杀。

目前，她从乱码中只能看到起这些，这可能连新华字典的按音序排列的“A”都没看完。

摩羯忽然想到，以往任务中，组织与对方的伤亡比率是1:9，而最近几次几乎达到了5:9，她不得不怀疑，恒黑海是在利用执行任务，掩人耳目的杀害部下，他是在清盘。

因为看不到备忘录记下的事情全貌，她只能大概猜测——恒黑海很有可能将当年闯入安浮城的利器人分成了三组，一组成为了他的手下，另一组成为了首先要剿杀的目标，还有一组是“后备军”，所以组织中时常会有一些新面孔加入。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一直查不到组织中的人和剿杀目标的任何相关信息。

而且，那些死去的人，警方都没有过多介入，这除了因为恒黑海有强大的势力外，也是因为警方实在无从查证——死者就像是一个凭空而出的人，身份不详，死因不明，怎么查？

而组织里的人，每一个为恒黑海做事的年头都不一样，有的说跟了他三年，有的说五年，有的说十年……

但从这份翻译过来的乱码中可以看到，所有人来安浮城的时间，都是八年前的同一天。

也就是说，这些人所拥有的那些童年儿时记忆，很可能是恒黑海用了某种手段，给他们强行植入的。

而他们现在所掌握的一些技能，也是恒黑海设计好的。

如此一来，名单上面的神秘符号就不难理解了，那是他们成“人”之前的身份。

她自己名字后面的神秘符号，翻译过来后是——“步摇”。

金晓真是“梳篦”。

名单中，侯爵和明月的名字是放在一个单元格里的，通过解开神秘符号的注释得知，侯爵曾经是一个“骨埙”，而明月是镶在这个骨埙底部的，一块月牙形的和田黄玉。

她的男神梁与肖，标记的符号翻译后是——钰（特殊，见附件）。

摩羯一直没搞清楚，钰是个什么物件，而且只有梁与肖的符号后标记了“特殊，见附件”的字样，想必他对恒黑海意义非凡。

至于男神先前让她查的那个哑巴室友，因为姓名不详，也不知道在不在这个名单里，而且男神又无法提供更多信息。

但既然连自己都无法查到那个人的相关资料，就说明他十有八九也是个利器人，很有可能就在要剿杀的名单中……摩羯这样笃定的想着。

因为恒黑海这事牵连太广，加上他之前在审讯室对自己的警告，摩羯一直没敢告诉梁与肖这些。

现在想来，这次恒黑海跟贾哥要的HXE12，很有可能是打算用给组织里的人的。

但因为贾哥的突发奇想，自作主张的把药稀释后，先用给了侯爵和梁与肖，导致新药暴露，打乱了恒黑海的计划，所以他才要秘密销毁……

摩羯抱着胳膊靠在桌边，眼神越来越暗，那双黑的像浓墨般的眸子，几乎把窗外所有的灯光都吸了进去。

原来自己不是一个海归精英，也没有那些留学经历，更没有学生时代很多要好的玩伴，她的父母也不是因抗灾牺牲的英雄，她在儿时更没有养过一只叫“北北”的小土狗……

一切都是假的，她只是一个插在陌生女人头上，用以取悦别人的步摇。

讽刺。荒诞。

所有人，都是恒黑海随时会舍掉的小卒，他们都是利器人，他们都会死……

摩羯无力的笑笑，忽然想到梁与肖总说自己的职业是“棋子”，这样一看，谁又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