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祁弥第一次回答得这么迅速，似乎怕慢一秒都会被迟倾误会，他厌恶地扫了顾渊一眼，“不然我不得恶心死。”

这也是迟倾的想法，如果祁弥体内的人类基因真的是顾渊提供的，那他们不就是相爱相杀的标准戏码吗？还好不是，还好不是，迟倾默默松了口气。那边季怀南还觉得有些失望，他和姜白说道：“可惜，居然不是。”

然后他就收到了祁弥的死亡凝视。

季怀南就装作看不到的样子，“顾大教授，你们的私人恩怨，不适合摆到台面上来说吧，而且，你当年这么对祁弥，他报复你不是应该的？你好好受着就行了，怎么还这么多话呢？”

他本意是帮祁弥说话，也想让顾渊闭嘴，但就是架不住顾渊本人忽然充沛的倾诉欲。顾渊直勾勾盯着季怀南的手环，叫到了后者父亲的名字，“季文山，你看到没有，他还活着，当初是不是你在帮他！？”

而坐在显示屏面前的季文山眉头紧皱，他肯定没有为这个祁弥提供过帮助，而且也疑惑为什么当年那样大的火势和爆炸他都能活下来，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怪物？不，不会这么简单，肯定有人在帮他。

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顾渊又排除了季文山的嫌疑，自言自语道：“不对，应该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他这样的状态不像是装出来的，迟倾抓了抓头发，问祁弥：“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有人在帮你吗？”

“没有。”祁弥摇头，回答得十分肯定。

“不可能！”

顾渊冲他大喊，“如果没有人帮你，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的恐惧在这一刻突然爆发，连指着祁弥的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他太怕了，这个曾经就令他阵脚大乱无法控制的怪物，如今再回来，是为了什么，还能为了什么？

“我可是怪物啊，”祁弥笑，“你不是最清楚吗？”

呼吸急促到短暂缺氧，窒息感紧紧攥着顾渊，似乎在这一刻，就宣告了他的死亡。但他还有退路！顾渊猛地睁开眼，“祁弥，你如果杀了我，那迟倾也会跟着我一起死。”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和刚才突然的爆发天差地别。

祁弥笑意不减，“我当然知道，所以这不就把你请到这里了吗？”

这也是两人心知肚明，他们为什么会来到首都母胎的原因。

“行了，走吧。”

此刻，母胎的胎动已经微弱到连姜白和季怀南都不受其影响的程度，在祁弥的要求下，他们二人再次将顾渊带上车，然后朝着首都中心驶去。

谷阳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这行人里面各个都有秘密，即便是能力稍弱的季怀南和姜白，他们有祁弥照看，而且季怀南的背后还有季文山……只有他，没有背景，孤家寡人一个，如果真的跟着他们进去了，遇到危险能跑得掉吗？

“这小子居然怂了。”

贺子宴笑得开心，不用担心自身安危了，他就乐意看谷阳吃瘪。

“祁弥……”巴扎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可以形容的词，“的确很神秘，而且是我们无法抵达的那种层次的神秘。”

“他不是结合体吗？”

这点还是那个七号在找到他们时候，和他们大概说过迟倾身边人的情况，至于什么是结合体，也很清楚地解释过。在起初，贺子宴和巴扎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人”和他们一起生活在巴别塔中，但后来发现这样的“人”越打越多，慢慢已经形成一个群体，而且这还是巴别塔高层极力扶持的结果，所以他们现在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应该还是高纯度的结合体，”巴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说不定我们以后也是这样，用纯度来代替我们现在的名字。”

“不要！”

贺子宴疯狂摇头，“要我变成这样的怪物，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但在巴别塔过习惯了这样熟识的日子，又怎么会轻易去死呢？巴扎没有点明贺子宴的心思，只当他是真的抵制和厌恶这种结合体的存在，但对他巴扎自己来说，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他可以不用再担心会成为怪物的食物，那成为结合体，也没有什么不好。

“不是吧？”贺子宴不敢置信地看着巴扎，“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那些人体内存在着怪物的基因，虽然外形还是人，但他们实际上跟怪物没什么区别，而且迟早有一天会被怪物的基因同化，这你难道不知道？”

“这只是我们的推测。”

见巴扎还是不松口，贺子宴真的服了，“那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瞥过脸不去看巴扎，而巴扎陷进自己的疑虑中无法自拔，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吓人。

“季怀南！”

耳边传来顾渊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看去。

顾渊此刻脸上正挂着抑制不住的怒意，他看着把自己五花大绑的季怀南，咬牙切齿地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季怀南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顾大教授，吼这么大声干什么，这么担心我听不到？”

“赶紧上车，”姜白坐在驾驶室催促，“别磨蹭了。”

“好嘞。”

踩下油门，他们再度跟上已经往里走了一段距离的祁弥几人。季怀南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感慨道：“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确实。”

周边的景色几乎没有变动，上次来是什么模样，此刻依旧保持不变，只是这次他们是趁着大白天来的，光线充足，视线良好，也不用担心暗处会不会突然窜出来一只怪物，毕竟这里可是有祁弥和822两只大怪物……

接近母胎的时候，他们终于感知到了薄弱的胎动，虽然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但没到不能动弹的程度，而且在适应了片刻之后，这种不适感也减轻了许多，季怀南将顾渊从车上搬了下来。

“怎么样，顾教授看着还熟悉吗？”

顾渊神色复杂，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再次回到这里的一天，首都还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连母胎的大小都没有变化，只是地上多了许多怪物的躯壳和灰烬，不过这对他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来说，影响不大。

“好像一个倒扣的碗。”

跳到高处去，季怀南终于看清了母胎的全貌，这个像碗一样倒扣在地面上的肉瘤足足有几十米高，虽然相比周围的建筑逊色不少，但这个高度，人站在其面前都会感觉得高不可攀，那种窒息感和无力感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他落到姜白面前，“真恐怖。”

姜白抬眼望去，都快望不到母胎的边，“是啊，真恐怖。”

季怀南睨他：“真敷衍。”

姜白：？

“祁弥，”顾渊推着自己的轮椅主动来到了祁弥的身后，“你是希望我把迟倾身上的东西取下来对吧。”

陈述的语气十分笃定，祁弥回头看他，“怎么了？”

“那我有个条件。”

他直起身子，“你答应我我就帮你。”

祁弥勾唇，“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帮我？”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顾渊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反正没有他，迟倾身体里面都东西就不可能取出来，那意思就是，他现在拿捏着祁弥的命脉。

“你必须答应。”

祁弥轻笑了一声，勾过迟倾的腰，二人站在一起，注视着顾渊，迟倾觉得这顾渊就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死到临头了还敢跟他们谈条件，刚想说说两句讥讽他，就被祁弥打断：“行啊，那你说说。”

估计顾渊都没想到祁弥会答应了，愣了两秒，然后面露喜色，他死死抓着轮椅两边的扶手。

“你想杀我，我没有意见，但在我死后，你必须把我和001号一起塞到母胎的肚子里面。”

这次还没轮到祁弥说不同意，822就忽然闪身到了顾渊和祁弥之间，他一字一顿地说：“不行，我不同意。”

“822！”顾渊震怒，“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吗！你在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822很平静，他回身看向顾渊，“我不想当怪物。”

顾渊：“……”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822是迄今为止，除祁弥之外，纯度最高也是最完美的结合体，他是顾渊最满意的杰作，是巴别塔除了高能束光炮之外，对付那些s级怪物最有力的武器。但现在，这把武器告诉他，自己不想当怪物。

“我时常感觉不到自己的思想，”822面无表情地指着自己的头，“在空白的时候，我会想要吃人，鲜血淋漓让我兴奋，这不正常。”

顾渊的神色微变，他之前从没有听到822提过这些，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些，他只是简单地过了一下脑子就想明白了。那既然作为纯度最高的822尚且如此，巴别塔内的其余结合体情况是什么样，他不敢多加猜测。

“七号，”顾渊紧盯着季怀南的手环，与七号隔空对话，“去把所有的结合体都回收，检查他们的身体和脑部结构，快。”

其实不用顾渊叮嘱，七号早就把差不多的命令传了下去，他比顾渊更快，在巴别塔居民的眼中，就要比顾渊更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