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倾觉得祁弥说得对，他不知道谷阳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这之后会不会因为这次拒绝带来一系列的麻烦。但不管怎么样，这个荒唐至极的提议，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答应，除非他死。

很快，迟倾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月末的时候，祁弥又出去了一趟，这次在外边停留了好几天，他没有告诉迟倾自己干了什么，迟倾也没有追问。

四月二日，许久不见的姜白敲响了房门。

“二位，最近过得怎么样？”

迟倾给他倒了杯水，“还行，姜白少校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环视了一圈，姜白没有看到祁弥的身影，于是问道：“祁弥不在？”

“在房间睡觉，我去叫他。”

自从去研究院回来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槐一，手环发消息也没人理，而可能知道他行踪的黎城冬两兄弟还被关着，更是联系不上。不想大张旗鼓地找人，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迟倾就托季怀南和姜白帮忙注意一下，但到现在都没音讯。

迟倾原本打算好祁弥去空出来的房间睡，但他似乎不同意，迟倾软硬兼施，无奈祁弥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说什么就是不同意。

本人不同意，迟倾也没辙，就想了一个迂回的法子——他去睡空房间。

然而事实证明，他根本甩不掉祁弥这块黏皮糖，即便是他锁上了门，在后半夜醒来的时候，还是会在自己怀里发现多出来一个暖烘烘的家伙。

最后折腾得累了，迟倾认命地搬回了原来的房间。

进来几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祁弥老是出现失眠的情况，晚上睡不着，白天自然而然就没精神，吃过午饭之后，迟倾就把人赶到了房间，勒令他去补觉。

这会儿算算时间，也到了祁弥该醒的时候了，迟倾在敲了敲房间的门，和坐在床上发呆的祁弥对上视线。

“起来吧，姜白少校来找你了。”

祁弥懒洋洋地点了点头，眼中溢出一点笑意，“知道了哥哥。”

看得出来，祁弥很享受现在这样平静的日子。

迟倾忍不住跟着他勾起了嘴角，再回到姜白面前时，姜白盯着他：“心情似乎不错？”

“还好，姜白少校吃了吗？”迟倾看了时间，“这会儿才三点，你过来应该要花一些时间吧，如果没来得及吃午饭的话，不用跟我客气。”

格外轻松的环境和交流，姜白挺直的腰背似乎也松懈了一些，他淡笑：“吃了。”

打着哈欠的祁弥从房间内走出来，迟倾就顺便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平时爱坐的位置前面，祁弥端起水杯浅抿了几口，仰头和迟倾道谢：“谢谢哥哥。”

“不客气。”

将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姜白沉默了片刻，在放置水杯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劲，制造出的声响刚好能将迟倾和祁弥二人的注意力同时吸引到自己身上。

“为了不打扰二位，我就长话短说了。这次过来，是因为我和季怀南打算去城市一趟，之前只在外围待过，里面的情形不清楚，所以这次的目标是深入，直到靠近母胎。”

“我来这里的原因，就是想带上祁弥，至于迟倾……这其中的危险，我相信你知道，所以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迟倾看了一眼祁弥，而后扭头问姜白：“你们怎么会想进到城市去找母胎？巴别塔不是一直勒令说不准任何人靠近或者进入城市吗？”

“这个……”姜白看起来有些踌躇，似乎是在思考有些话能不能告诉迟倾，“我和季怀南对此有一点想法，需要确认一下。”

在得知祁弥的真实身份之后，迟倾就很少去担心他的安全，除了某些时候要避开管理者的视线之外，基本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他，在野外也是一样。

所以他说：“你问祁弥吧，他愿意就行。”

闻言，祁弥抬起头，“哥哥去我就去。”

姜白期盼的视线又转移回迟倾的身上，他很想让祁弥立马就答应，但他不能让迟倾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跟着他们冒险。

“迟倾你先不要冲动回答，要想明白，在野外如果遇到危险，我们不是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保护你，而且受伤即感染……该动手我们也不会含糊。”

“再者，我们这次是独立行动，和巴别塔没有关系。意思就是，就算我们死在外边也没有人会知道，其中的利弊，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其实他说的这些，迟倾觉得都不重要，他迟疑的原因，只是没有感受到他们做这件事的必要性，姜白和季怀南到底因为什么才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巴别塔这个庇护所，扎进那危险莫测的城市，他们图什么？

“哥哥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去。”

祁弥在悄无声息之间来到了迟倾身边，斜睨着眼看姜白，“还不明白？”

也多亏他提醒，姜白才搞明白迟倾为什么会犹豫，他拍拍额头。

“这样，我明白了。”

“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我和姜白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调查怪物和末世出现的源头，也查到了一点，和管理者以及顶层的那些科学家有关，但我们现在手中确切的证据太少，所以需要去城市看看母胎。”

迟倾没想到姜白和季怀南会这么大胆，“那你们的猜测是什么？”

“母胎不是人类造物，这点可以肯定。”姜白顿了顿，“但在末世之前，有人发现了母胎的存在，并且在不确定是否安全的情况下，私自利用母胎做实验，他们造出了怪物！”

姜白在最后两个字上的重音，听得迟倾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就像去看祁弥，但他硬生生僵住自己的脖子，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这一举动，让姜白注意到祁弥。

“你的意思是，外面那些满地乱爬的怪物，是人类作死造出来的？”

姜白不明白迟倾的神色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奇怪，但还是点点头，“起初，我也不相信，但季怀南曾经跟着他爸去顶层时，曾亲眼看到过那些泡在管子里的东西，它们的体型只有人类幼孩的大小，但那狰狞的相貌，和那些怪物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迟倾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母胎实验还在继续？

他回想起在研究院看到那些腐烂的肉泥，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连带着眉头也紧皱了起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姜白惊讶于他相比较于当初的自己，有些过于平淡的反应，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件事是吗？眯着眼，姜白打算探探对方的口风：“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不是。”

祁弥轻拍着他的背，一口气顺过来之后，迟倾才继续道：“我也是才知道。”

“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迟倾捏了捏自己眉心：“也不是说不吃惊吧，只是觉得有点恶心，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他们这样造出来的不是怪物呢？我的意思是，不是那种体型庞大、会感染人类的怪物。”

姜白不置可否。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线索。”

“但就季怀南的表述来看，顶层的科学家大多有些疯魔，他们不指一次提出要把母胎植入人类女性的体内，让其代替子宫，这样孕育出来的[孩子]，就可以为人类所控制，成为人类反抗末日的武器。”

这下连祁弥都忍不住冷笑一声，“他们真是有够疯的。”

迟倾赞同他的说法，“而且说是提出，其实暗地里应该已经尝试过不少次了吧，因此受害的那些人，只会像垃圾一样被扔掉。”

如同腐烂在标本楼的实验体们。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火就从迟倾心底窜了起来，他咬着牙，“真是该死啊，这些人。”

姜白看到他的反应，心中有了底，他站起身。

“还有一些具体的细节我就不透露了，如果这次我们能活着回来，一定会得到突破性的进展，到时候，我们就是真正站在同一阵线的战友了。”

迟倾也明白，姜白能和他们说这么多，已经够意思了，毕竟他们之间并没有建立太多的信任，但凡他是倾向于管理者那边的人，等姜白离开，他就会立刻把这些话一五一十的上报上去，这已经够姜白和季怀南吃一壶了。

“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明天上午十点，在上升井见。”

丢下这句话，姜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次和季怀南一起出巴别塔深入城市，属实是无奈之举，他们这些年偷偷组建起来的势力不小，但也是因此，引起了少部分人的关注，如果他们不能在动乱发生之前拿到决定性的证据，舆情就会变成他们最大的阻力。

门被合上有一会儿，迟倾还沉浸在姜白刚才说的那些话中，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祁弥。

“他说的，你怎么看？”

“哥哥，很正常的啦，”祁弥靠着他，笑容灿烂，“他们在活人身上做过的研究比你想象的多太多了，把母胎塞进女人们的肚子里，只会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寄生，她们会变成母胎的养分，而不是所谓承载的主体。”

“这个研究在最初就开始了，后来失败太多次，被叫停，现在估计是没办法了吧，所以又给搬出来应付那些抱着愚蠢希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