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倾刚从地上站起来，准备迎接二人的凯旋，结果祁弥一句轻飘飘的问题差点让他脚崴倒地，说话都有些磕巴，“啊？什么？季怀南少校受伤了吗？什么时候？”

一连串的问题，也彰显了迟倾内心的慌张。

但季怀南看起来却很是不解，他四处打量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受伤，所以他不明白祁弥为什么会这么问。

但很快，他似乎就意识到了什么，缓慢地抬起手往自己的脸上一抹，几近干涸的血痂被揉成碎末，沾粘在他的指尖。额头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但季怀南还是压制住了心中涌起的不安，模样镇定地回头去问迟倾：“我被感染了吗？”

“不知道……”迟倾迅速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祁弥步伐轻盈地越过僵在原地的季怀南，走向迟倾，贴近之后，将自己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对方身上，下巴垫在迟倾肩膀：“哥哥我有点累了。”

迟倾不得不集中注意力用来支撑祁弥的重量，但他的心思还是落在季怀南，他问祁弥：“季怀南少校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你有印象吗？”

“没注意。”

季怀南脸上的伤口并不大，只是短短的一处擦伤而已，但迟倾可以肯定，从他们出发到怪物撞上车之前，他绝对没有看到过这处伤，说明其出现的时间，只能是在车辆侧翻时，或者和怪物打斗的时候。

如果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

“如果我被感染了，就动手杀了我吧。”

车翻了，季怀南也没有打算再靠近迟倾二人，只是随便找了块地坐下，他靠着身后的断壁，给自己点了支烟，烟雾吞吐时，神色隐没其中。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人不怕死吧。

迟倾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季怀南，心里默默为他祈祷，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虽然现在从感染到变异的时间大大缩短，可他们不知道具体的时间，只能在原地干等。

迟倾肩膀上还靠着祁弥，他本想原地踱步转圈来缓解自己的焦躁，但祁弥紧闭的双眼确实像是累到了，他轻声唤了一句：“祁弥。”

“哥哥……怎么了？”祁弥眼睫颤抖着，过了一会儿才睁开一双眼，支起脑袋看向迟倾。

“你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吗？”

沉默了一会儿，祁弥忽然笑了笑，笑容有些狡黠：“知道，翻车的时候。”

不知道祁弥刚才为什么骗自己，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迟倾打心底松了口气，同时也觉得有些无奈：“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撒谎？”

谁让他不听劝浪费时间。这句话祁弥没有说给迟倾听，只是这样解释道：“之前不确定，没多久才想起来的，不能确定的事不可以轻易下定论，万一他真的变异，伤到哥哥怎么办？”

迟倾觉得祁弥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相比之下，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说法，只能就此作罢。

“那我现在就把这事告诉他？”

与其说是征求祁弥的意见，迟倾更想让祁弥主动一点，自己去和季怀南说，说不定还能就此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祁弥听明白的迟倾的言外之意，但他并不想这么干，于是抓着迟倾的胳膊小幅度地晃了晃：“哥哥去嘛，顺便把他脸上的伤治一治，不然……”

话说到一半，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变话锋。

“哥哥给他治疗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碰到他的脸？”

迟倾问他为什么，“是有什么说法？”

没有什么说法，只是祁弥单纯不想让迟倾碰除他之外的人罢了，但如果直接把这个原因告诉哥哥，哥哥会不会觉得奇怪？

祁弥迟疑了片刻，担忧的时候，又坏心眼想知道哥哥在得知之后的反应，肯定很有意思。

于是祁弥就把内心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给了迟倾听。

“……这样祁弥会不高兴的。”

不出他所料，听完这些话的迟倾不自觉地睁大了双眼，眼底闪过片刻的惊疑，然后就是满满的茫然。显然，他很不能理解祁弥这种想法的由来，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回应。

甚至再一次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孩子，不会被自己宠坏了吧？

看来他真的需要好好学学怎么去教育一个未成年，以及兄弟间怎么样才算合理有爱的相处方式。

神情恍惚着，迟倾已经松开祁弥，走到了季怀南的面前，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祁弥饱含深意的笑容。

迟倾靠近，季怀南忽然紧张起来，问他过来干什么，“你不离我远点，等会万一我变异伤到你就完了。”

说着，他还站起身想往后走远离迟倾。

“季怀南少校，你没有被感染，”迟倾叫住他，“放心吧，我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顺便治治你脸上的伤。”

本来都准备好从容赴死的季怀南忽然听到自己没有被感染，心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复杂而酸涩到令他不得不用闭眼的方式来稳住自己的情绪。

再开口时，才发觉喉头干涩：“小伤，不用。”

迟倾也觉得不用，再过一会儿，那小小的伤口自己都愈合了，哪儿还用得上治疗。该说的话说完了，看季怀南也没有其他的话要说，迟倾挠了挠头 ，打算向对方问问其他的。

他蹲在季怀南旁边，双手托着下巴：“季怀南少校，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季怀南又给自己点了支烟，但此刻的他，连吐烟圈时眉眼间都是轻松，比刚才的紧绷看起来好太多，“你问，我能答就答。”

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迟倾把祁弥刚才对自己说过的话，挑挑拣拣复述给季怀南听。

“啊，就是，如果你的弟弟，让你不要碰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你该做何感想？”

季怀南眉头一挑，“祁弥这么跟你说的？”

即便知道这瞒不过对方，但就这么直接说出来还是不太好吧，迟倾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

“是。”

“多正常，”季怀南叼着烟，眯眼去瞧不远处靠着车的祁弥，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却大概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季怀南不爽地啧了一声，“你平时不都挺惯着他吗，你对他好，他就想你只对他一个人好，有占有欲是好事，说明他对你上心。”

迟倾：？

怎么感觉牛头不对马嘴。

耳麦中传来叩叩两声轻敲，随后便是祁弥的声音，“让哥哥把你脸上的伤治好。”

季怀南一愣，“什么？”

但祁弥没有再理他，反而是这样的态度让季怀南重视起来，按照对方平时对自己那副态度，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提醒这么一句，相当奇怪。

略加思索过后，季怀南看向祁弥，“我脸上的伤严重影响了我的帅气，不如帮我治好吧，免得回去之后姜白笑话我。”

迟倾还在纠结祁弥的事，听到季怀南的请求，甩了甩脑袋，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到季怀南面前，一言不发地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对方脸的时候，他手顿住，同时，季怀南也往后一仰。

“保持距离，不然某些人会不高兴。”

某些人，特指祁弥。

忽然被提醒，迟倾的逆反心理就出来了，一巴掌拍在季怀南的脸上，故作厉声地回答道：“我管他高不高兴。”

季怀南咬着牙：你俩之间的问题，干嘛朝着他一个外人撒气。

伤口本来就小，一两秒的时间，迟倾就把手收了回来，揣进兜里，暗自攥了攥拳，心想这个方向，祁弥应该看不到他的动作吧。

悄摸着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被祁弥当场抓包。

那一刻，迟倾觉得一股尴尬直冲天灵盖，他摸了摸鼻子，强行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扯出一抹笑，和季怀南一起朝着祁弥走去。

“车还能开吗？”

为了不让场面失控，迟倾开始找话题，“只是门掉了，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季怀南斜着眼去看他，觉得这样的迟倾格外可爱，但可惜，已经有人惦记上了，把抽完的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中，他围着车转了一圈，查看了大致的情况。

“能开，祁弥帮我一起把车翻过来。”

祁弥往前走了两步，扑进了迟倾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问：“哥哥刚才和他说什么呢？祁弥也想知道。”

迟倾头皮一阵发麻，违着心回答道：“没什么。”

他肯定也会欺骗别人的时候，但这还是第一次对祁弥撒谎，说实话，迟倾心底有些慌，也有些过意不去，“去帮季怀南少校吧，我们还有的忙呢。”

季怀南双手插兜，抬着下巴看难舍难分的二人，心中是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不痛快，“赶紧的，别磨磨叽叽浪费时间。”

祁弥眼底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但季怀南此刻丝毫不慌，有迟倾在，他不信这人会干出来什么出格的事。

在他们二人的合力下，侧翻的车辆重新落地，只是少了驾驶室和后排的一道门，问题倒也不大。

祁弥让迟倾坐在有门的一侧，自己则在另一侧为他挡着风，而季怀南就没得选了，他坐在没有门的驾驶室，虽然知道这并不会影响什么，但他的心还是突突直跳，颇有些不适应。

“老大，你们那边什么情况，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没事吧？”

是阿桑，他刚才就几次申请和季怀南联络，但季怀南没有同意，现在证明一切只是虚惊一场，季怀南才接通了他的通讯，“没事，出了一点小意外，两只a级怪物已经死了，继续报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