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放在检测器之上的时候，迟倾一颗心惴惴不安地悬吊着，始终没能找到一处可以安放的实处，他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等待命运的宣判。

“未感染。”

机械的女声此刻听起来无比悦耳，迟倾攥着拳头，拖着自己发软的两条腿缓慢走到上升井之中。但现在的他还不能彻底放松，因为还有两个人在外边，转过身，迟倾望着一左一右的巴扎和祁弥，心底暗暗为他们捏着一把汗。

巴扎看起来比迟倾紧张多了，犹豫了好几次才把手伸到了检测器上面，甚至一度想要中途把手收回来，听到自己没有感染时，脸上刹那爆发出极为灿烂的笑，连带着看一旁杀神般的1402都顺眼了许多。

他的检测结果出来的很快，这也让原本在他之前接受检测的祁弥处境有些尴尬，至少在外人频频侧目的打量中，迟倾的指尖都深深嵌入自己掌心的肉里，祁弥却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他看向迟倾，还对他笑了笑，似乎在叫他不用担心。

好在结果只是出来得比较慢，而不是刺耳的机械警报声，由于此前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0378多看了祁弥几眼，将他的模样记到了自己的脑海中。

跌宕起伏的检测结束，他们三个人都还好好活着，迟倾露出如释重负的笑，“等去了二层，我一定要大买特买，然后给你们做一大桌子好吃的菜。”

巴扎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把自己也算到了其中，他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欣然答应：“好。”

“有祁弥的份吗？”没有他人的搀扶，祁弥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困难，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慢，迟倾上前把手递出去，就听到他这样说，“哥哥，我不想喝营养剂了，我想吃你做的饭。”

“好好好。”反正等到了二层，他们也暂时不必考虑出塔猎杀赚能量点的事，可以集中精力给祁弥恢复身体。

等到这一组最后一人走进上升井，周围就传来低沉的运转声，面前的门缓缓合上，轻微的失重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本来一层和二层之间就只有二十米的落差，转眼就到了头，门再次开启，外面的情景让迟倾和巴扎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想象不到，一层和二层居然会有着如此大的差距，宛如云泥之别。

让迟倾心生向往却不敢靠近的末时代城市，竟然在巴别塔中得以再见，而且更为宏伟、更为整洁，他甚至看到了那可搭载四人的小车在街道上行驶……

迟倾揉了揉自己眼睛，害怕这只是一场还未醒来的大梦，“巴扎，祁弥，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巴扎被他的话提醒，赶紧收敛了自己丢人的行径，拍拍脸，“没做梦，这就是二层。妈的，楼都能修十几层，这里得有多高。”

“哥哥，有人在看我们，”祁弥抓着迟倾的袖子摇了摇，“是在叫我们过去吗？”

迟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坐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前面是一张临时搭建起来的桌子，其上摆放了不少东西，此刻被已经被翻得有些乱了。他叫上巴扎，三人一起走了过去。

像这个男人一样的还有不少，他们都坐在自己的桌前，在上升井前围成三分之一个圆的弧形，等待走出上升井的人主动过去，他们的制服都是统一的蓝白色，看得出和一层的巡逻员不是同一级别。

“登记。”

男人没有多废话，点开自己的手环，投出的光屏上是一个包含有基本信息的表格，上面已经有不少人登记过，迟倾大概看了看，居然在其中发现了贺子宴的名字。

巴扎啧了一声：“我就说这小子不会这么短命。”

他们将基本信息填好之后，轮到祁弥，祁弥看着异能种类与等级一栏，停顿了半秒，然后留下了a级风系，再加上亲人和自己的姓名之后，其余的信息栏一个没有填，男人皱着眉，似乎有些不满。

但看在祁弥是个a级的份上，男人没有再多计较，“你们是自己找住处，还是听我的安排？”

在登记表格之上亲人那一栏，祁弥留下的，赫然是迟倾的名字。反观迟倾，则是“无”，迟倾有些惭愧，心想着如果有下一次登记的机会，他一定也会写上祁弥的名字。

“请问这两点有什么区别吗？”好歹是军方的人，巴扎自觉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我们都是第一次上到二层来。”

显然巴扎的态度让男人很是受用，他敲了敲用来装样子的钢笔，“你们有足够的能量点，想找什么样的住所都可以，但如果你们没有，就只能接受安排，当然，安排的地方肯定不会怎么样，顶多比露宿街头好一点。”

“好的，感谢您的解答，我们商量一下。”

男人嗯了一声，然后让他们去一边商量，不要挡着其他人来登记。

“你们觉得怎么样？”

巴扎本来是想直接问迟倾的，又觉得这样说不定会得罪祁弥，说忽视他什么的，干脆就做到了一碗水端平，“节约下五百能量点，我们现在还算富裕，所以没必要因为节约受那点罪，而且，祁弥的身体估计也不允许。”

第24章 平息城

这点倒是说到迟倾心里去了，他点点头：“那就自己找。”

而且……他自己还有个小小的私心，如果是安排的住所肯定会有记录，那到时候季怀南想要找他就是轻而易举，换做他们自己找的话，说不定还能避开，毕竟自己是真的不想配合这些人做什么调查。

“祁弥觉得呢？”

“听哥哥的。”祁弥向来听话，现在全票通过，就由巴扎出面去找那人登记的男人说明情况。

男人并不觉得意外，到底这三人中还有个a级的人，手里有点能量点再正常不过，“行，这里有租房简章，还有买房的广告，你们自己翻，翻到满意的就可以带走。”

原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用来干这个的啊，迟倾随便拿了几张起来，上面辞藻华丽的介绍词和何种房型的照片看得他眼花缭乱，他见什么都觉得好，翻一张爱一张，还纳闷为什么这么好的房子会拿出来租赁或者贩卖。

但看到价格之后，他瞬间心凉了，不由得压低声音和祁弥吐槽：“这也太贵了。”

这套三居室的房子居然要两百四十能量点，而且居住时限只有十年，祁弥倒是觉得无所谓，“那就挑便宜一点的。”

但迟倾越看越觉得喜欢，在翻看了好几十张租房、卖房简章之后，他还是觉得那套三居室不错，但价格实在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期。

祁弥看他那么纠结，再次提出可以降低一下标准。

“哥哥，这套两居室就不错，”他拿起来给迟倾看，“我可以和哥哥住一起，那就可以节约一点能量点了。”

巴扎觉得祁弥说的有道理，“感染率提高，可能接下来好几年巴别塔都不会安排异能者出塔拓荒，没有了赚取能量点的机会，我们必须得省着点。”

是这样吗？迟倾有些失落，虽然下定决心按照这两人说的办，但他还是把那张三居室的卖房简章一起带走了，想着万一以后有机会呢……

二层不仅在建筑方面和旧时代相差无几，连生活和出行方式都大同小异，除了偶尔驶过的四座小车之外，这里设立了好几条覆盖二层所有道路的公共车辆，有些配有司机，少部分是无人驾驶，但其价格都是一样的。

巴扎是末时代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些公共车辆的用途，和怎么利用它们去到自己的目的地。迟倾和祁弥跟在他身后，比起年纪小的后者，迟倾更像是个好奇宝宝，四处张望着观察周围，精致的建筑或者行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个城市算大吗？”

巴扎摇摇头，“顶多算个小型城市吧，毕竟要受限于巴别塔圆形的塔身，刚才我数过了，这里最高的建筑是十九层，按每层三米算，这一层最起码有六十米高。”

巴别塔的高度一共才一百六十米，二层就占了超三分之一，迟倾感慨：“一层也才二十米，想起生活在那里的我们还真是凄惨。”

“谁说不是，”巴扎带着二人到后排坐下，偌大的车厢之中，竟然只有他们几个，“不过现在到了二层，也算是熬到头了吧。”

窗外是繁华的城市，虽然没有以前住的菜市场热闹，但来往的人群也并不算少，但不知为何，他们似乎都不愿意乘坐公共车辆，宁愿多走那几步路。

这里的人造太阳悬挂在空中，被林立的高楼挡住，只能从光照来的方向大致推断它所在的位置，现在是下午三点过十分，人造太阳也应景地移到了偏西的方向。

道路是坚硬的混合水泥，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盏精简的路灯，此刻还没有亮起来，六边形的灯盏更像装饰物。由于面积限制，这里大多的道路都是双车道，路边还有不少如末时代的商铺，各种商品都有，这里似乎很支持自由交易。

“原来末时代的城市就是这样的吗？”迟倾额头抵在窗户上，“感觉生活在这里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不一定。”

巴扎低头看着自己手环中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是二层的居民守则。”

“那是什么？”

【欢迎来到二层，这里是仿末时代修建而成的城市，您可以称呼它为平息城。】

【入住平息城，希望您在享受安稳生活的同时，也要遵守这里的居民守则。】

【1.请不要在平息城内打架斗殴，使用异能，所有因此被损害的城市建筑都将原价赔偿，愿您悉知。】

【2.平息城不会按时发放食物，如有需要，这里有各式各样的餐馆，但我们更希望您能自己动手解决三餐问题。】

【3.遇到麻烦可以使用您的手环呼叫军方，他们会派人为你提供帮助。】

【4.请不要靠近城中心。】

【祝您生活愉快。】

祁弥没有手环，和迟倾一起看完了这几条居民守则，迟倾拖着下巴沉思，“感觉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注意最后一点就行了，”巴扎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臂，“在下面的时候季怀南不是说了吗，巴别塔管理者会控制二层的人口数量，前面几条只是普普通通的守则，但最后一条恨不寻常，说不定违反就会被遣送到一层。”

迟倾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这座平息城的深处，“城中心到底有着什么东西……”

“不要好奇，不要询问，也不要设想。”

祁弥忽然开口，故作低沉的少年音，让迟倾二人不约而同地把视线投向了他，“祁弥你在说什么？”

“这上面的话啊，”微扬的语调和刚才截然不同，祁弥指着那张卖房简章的背面，“不知道是谁写的。”

迟倾拿过他手中的简章，背面的字很模糊，似乎使用一种可擦掉的笔写上去的，如果没有仔细去看，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一句被擦过的话，“……不要设想？”

“什么意思？”迟倾把简章递给巴扎，巴扎看了也是眉头紧锁，不知所云。

“算了，不要在乎这些，”巴扎用衣角狠狠擦掉那句本就不怎么明显的字，“我们只是随波逐流的普通人，只要能活下去就好，其他的事一律不过问。”

这也是迟倾的想法，他抚摸着祁弥的黑发，“对，活下去就好。”

买下二居室的过程并不繁琐，用一百五的量能点换来三十年的居住权，迟倾越想越觉得划算，还有些庆幸没有为了那个三居室当冤大头。

原房主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暗红色的长发被她烫成了大波浪卷，配上同样颜色的长裙，指尖却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吞吐烟雾时，别有一番风情。

“一层来的吧？”她一眼就看出了三人的底细，“遇到我也算你们好运。”

巴扎挺喜欢这样的女人，但直觉告诉他，对方并不好惹，于是按下自己搭讪的冲动，挑了个平常的问题：“这话怎么说？”

女人抬眼瞧他，红唇微启：“哈，因为我要去三层了，这个房子没人住就会被管理者回收，到时候你们再想买，就得花现在两倍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