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化这个信息花费了迟倾不少时间，他抱着紧闭双眼的祁弥，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怀中的祁弥忽然动了动，睁开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看向迟倾的时候，眼底是晕染不开的黑。

“哥哥，”祁弥缓慢地将手环在迟倾腰间，“……我好想你。”

这小子怕不是睡晕乎了，迟倾拍拍他的背：“还觉得难受吗？要不要喝支营养剂？”

或许是这个听到名字就让他觉得难受的东西起了效果，祁弥眼中的雾气渐散，很快便恢复了清明，但他却不愿放开迟倾，蹭着对方的脑袋撒娇，“难喝，我不想喝。”

“那就不喝，”迟倾看他的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像是需要营养剂的样子，正好，现在能省一点就省一点，“等你想喝的时候再告诉我。”

从后视镜中观察着这两人的互动，季怀南心底有些疑惑，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开口问道：“你们是兄弟？”

有些突兀的问题，迟倾反应了片刻才知道这是在问自己，他点点头：“对。”

“你们感情不错，”季怀南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只能再次重复，“真的很不错。”

“谢谢。”

迟倾摸不清他的意思，谨慎地道了谢，就保持安静不再说话。

说实话，季怀南在第一次遇到迟倾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人，很抓眼的一张脸，而且还误会自己对他的弟弟有意思，殊不知，季怀南本人对他的兴趣可比那个他那个瘦小的弟弟大多了。

现在也是有缘，能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季怀南不由自主多看了他几眼。

“少校，上面给命令了。”

季怀南收回视线：“说。”

阿桑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自己的手环，“塔外动乱还未平复，德里门被迫关闭，请一层再坚持两小时，时间到，他们就会派人下来进行清扫。”

“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塔外动乱？迟倾捕捉到这四个字，“塔外怎么了？”

“不知道，上面没有明说，”阿桑是个好脾气的下属，不管是面对自己的少校长官，还是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外人时，都会彬彬有礼地回复，“可能和这几天的胎动有关。”

胎动意味着大量怪物的降生，这点迟倾倒是知道。但巴别塔本身搭载着最高规模的屏蔽器，周边还有围绕一圈的安全隔离带，正常来说，应该不会有怪物来到这边，即便在隔离带之外，就是一座寄生了母胎的城市，迟倾也从未想过会有怪物袭击巴别塔。

如果巴别塔沦陷，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为了不让自己被脑中的胡思乱想吓到，迟倾甩了甩头，把这些可怕的想法抛到脑后。

注意到他的动作，祁弥小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迟倾摸着祁弥的头发，指尖是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微微颤抖。

祁弥安静地靠在他怀里，任由迟倾用这样的方式来释放自己不安的情绪。车内的空间难免狭小，只要稍不注意，打量的视线就会撞到一起，祁弥倒是平淡没有什么反应，反而给季怀南吓了一跳，因为偷看被抓个正着的羞赧与尴尬让他不自觉地摸了下鼻子。

巴扎则是做眼观鼻鼻观心状，他不是不能感受到车中有些许奇怪的气氛，只是单纯不敢参与而已，什么狗血八卦，都没有他一条小命重要。

兑换市场的情况比众人想象中要好一点，巡逻员的数量也很客观，他们把大量的怪物堵在门外，身后的市场中是一些普通人和异能枯竭在休息的进化者，这里的巡逻员就要聪明得多，身上穿了厚厚的防护服，以防止被咬伤或者抓伤。

有巡逻员看到季怀南的车，瞬间激动万分，连带着越来越多的人像看救世主一样期盼地望着季怀南。经过短暂的休憩和营养剂的加持之后，季怀南的模样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点，他迅速跳下车开始协助苦守此地的巡逻员清理围上来的变种和怪物。

ａ级的战斗力在此时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之后，只留下满地的怪物尸体碎块，数量之多，甚至让人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还剩多少人？”

有了季怀南的加入，巡逻员的的压力轻了很多，有人一路小跑过来报告情况，“报告少校，巡逻员一共还剩下十六人，有异能的进化者二十六人，其中十五人正在休息等待异能恢复。无异能者八十七人，请指示！”

“去找车，”季怀南看了一眼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人群，“每辆车多塞点人，尽量避免太过庞大的车队，速度。”

“是！”

季怀南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只要他还站在这里，就足以让陷入混乱的巡逻员立马找回原本的纪律和效率，其他人也很配合，井然有序上车，没有出现插队和争抢的情况，车队顺利朝着上升井进发。

目睹了一切的巴扎不住感叹：“怪不得这人年纪不大，却能当上少校，这都是有原因的啊。”

他们还留在季怀南的车上，等他回副驾驶位坐好之后，阿桑才开着车跟在车队的最后面保驾护航，季怀南回头问巴扎：“你说的贺子宴在不在刚才的人里面？”

“不在，”巴扎指着路边的一处小营地，“那就是他住的地方，能停下看看吗？”

“可以。”

依叭巴扎所言，季怀南又下车去搜罗了一圈，但很可惜，并没有找到还存在活人的踪迹。得知这点，巴扎没再多说什么，该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如果贺子宴运气不好已经死了或者成了变种，那只能怪他命不好。

阿桑驾着车再次跟上了前面的车队。

车窗紧闭，迟倾很难听到外边的动静，只能像看一场震撼人心的末日无声大片一样，望着窗外往日无比熟悉的房屋、营地一一被怪物破坏得不成样子，有多足的怪物在上面缓慢爬过，个别身上挂有衣服的碎布，说明在不久之前，它还是穿着衣服的活人。

营地被火焰吞噬，只留一处漆黑的废墟，原本热闹的街道再不见半个人影，路灯也被折断，孤独倒在路边。悬挂的人造太阳不知何时已经暗淡下去，前面的车纷纷亮起灯，为自己照亮前路，也为后面的人指示方向。

兑换市场一层唯一的多层建筑，但此刻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撞得缺失一角，摇摇欲坠的水泥块轰然倒下，溅起一阵尘土。

“哥哥你在看什么？”

迟倾回神，苦笑了一声，“之前觉得这里是菜市场，现在我才发现，这里原来也是我的家……我曾经的家。”

“我们去二层就好了，”祁弥托腮顺着迟倾的视线看出去，“以后住在二层，那里就是我们新的家。”

这小子还挺会说话，巴扎并不是有意要偷听，实在是因为离得太近，那声儿直接就传到了他耳朵里，他也没办法。

但迟倾的话让他多少也觉得有些感伤 ，当初带着迟倾离开巴别塔参与猎杀的时候，只是想着多一个人至少能多赚一点。但没想到，第一晚就发生了那么多事。先是魏然被感染离开队伍，然后又是莫名失踪的突嘉二人，以及那个明显是人为损害的屏蔽器，还有突然出现的祁弥……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发生了什么难以预料和不可捉摸的事，推着他们走向没有尽头的深渊。

甚至连巴别塔内部都出现了怪物，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人类是不是逃不过灭亡的命运。

他们现在做的，或许只是垂死挣扎的无用功罢了。

“上升井那边怎么样了？”

季怀南又灌下一只营养剂，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他透支的体能。

“姜白少校提前下来支援了，”阿桑关掉手环的投屏，“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

“其他区域的情况。”

“第六梯队剩余存活189人，第七梯队348人，第九梯队213人，第十五梯队267人，其余不明。”

惊人的数字，迟倾握着祁弥的手慢慢收紧，他听到巴扎近乎喃喃的声音，“第一层一共十五个梯队，每个梯队的规模都在五千人左右，这一下，就只剩几百人了吗……”

听完之后，季怀南也陷入了沉默，这才短短几个小时，存活人数低到难以置信，这还是他和巡逻员们第一时间参与救援的结果，难道人类在怪物面前就真的毫无还手之力？

“季怀南，”对讲机中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你还没死吧？”

收整了一下情绪，季怀南回复道：“没死，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还行。”

“那就好。”

“不过出现了b级怪物，我担心可能还会出现a级，还是尽快汇合的好。”

季怀南嗯了一声，“我在往你那边赶，应该还需要二十分钟。”

对方又重复了一遍尽快，然后便没了声响。

“是姜白少校？”阿桑露出一抹放心的笑，“看来他已经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暂时稳定下来而已，这次外出猎杀的拓荒者这么多，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感染，欣然带着自己满满的收获回到巴别塔，却没想到，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如此大的麻烦和动乱。

忽然想到什么，巴扎的声音都变了，他猛地抓住副驾驶位的座椅，“季怀南少校，如果被s级怪物感染了会怎么样？”

“不知道，”季怀南拧起眉头，“还没有人被s级的怪物感染过……你们遇到了？”

“是，我们遇到了「法夫尼尔」。”